他细细端量着她,犹记得刚才她在狠狠的说着什么,那么低的声音,狠狠的,咬牙切齿的。他愈加觉得她的可爱,一定是哪个奴才惹怒了她,她才会如此气愤……
“娘娘……额……皇上吉祥……”莺儿一个莽撞便冲了进来,看到皇上也在,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上。
其实,这也是芳华的安排,她怕司马菀此时心情颇不平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万一被皇上听见,那可是砍头的大罪。莺儿是司马菀的娘家人,年纪还小,就算犯了错马上两句也就罢了,不会出大问题。所以就遣了莺儿进去给司马菀送茶。莺儿午睡刚醒,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得了芳华的命令便晕晕乎乎的沏了茶,莽莽撞撞进了后房。不想皇上竟在司马菀房内,吓得瞬间睡意全无……
莺儿原本年纪小,生的粉嫩,此时被吓得抖抖擞擞,眼睛还肿着,十分可爱。司马菀听得她的声音,正愁如何向皇上掩饰,转过头来,只见得莺儿小脸涨得通红,不禁笑了出来。皇上也不禁笑了出来。
“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皇上笑着问莺儿,没有一点要责备的意思。
“奴婢叫莺儿……刚才贸然闯入,罪该万死……”莺儿见皇上没有发怒,自己也舒了口气。
“皇上,你说这小蹄子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皇上宽宏大量自是不与她计较,万一哪日冲撞了其他嫔妃,岂不是自讨苦吃。”司马菀佯装生气的对着莺儿说:“若是你得罪了别的娘娘,犯了错,性命不保,本宫可是救不了你的!”
皇上笑了,把司马菀揽入怀中。“朕给这个莺儿一条命如何,他日如若她果真犯了大错,朕可免她一死。”说罢便眯起眼睛,笑着打量莺儿。“司马菀人美,身边的丫鬟也如此标志可人,哈哈。”他笑着。
司马菀陪着笑,皇帝毕竟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他喜欢哪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他的,还得心甘情愿的。心,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整个身子都生生的疼。
那夜,皇上留在司马菀的住处,一阵缠绵悱恻之后便安然入睡。司马菀见皇上睡了,自己也昏昏然。深夜司马菀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身边竟没有皇上。她刚想叫人来,只听得门口的窃窃私语声。
“他们都下去了吧。”
“恩,不知皇上让奴婢一人在此守候是何意……”是莺儿的声音,言语之间无限羞赧。
“走,去侧殿。”,
“皇上……要是妤妃娘娘知道了……奴婢……”
“不要管她,有朕在,你怕什么……”
司马菀闭上眼,全然可以想见她的小女子的情状,以及皇上眯起眼色色的样子。
当年皇上对母亲也是这个样子吧。她静默的想。
不知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碎了,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是浑身都在颤抖不已,眼泪亦是汹涌。她狠狠的抓着锦被,把脸隐在月光的阴影里,放肆自己一个人的悲伤。
枕下还压着他亲手写下的锦帕“朕与莞儿结百岁盟,缘定今生,不离不弃,深爱隽永,万古恒昌,天地可鉴”的誓言犹在耳畔,此时此刻,他已成了别人的枕边人。
她不禁嘲笑自己,所谓山盟海誓,不过是自己都不放心自己才硬要写下来,写下来又有什么用。
他是帝王,胸怀天下。所有人对他的爱都必须忠诚,必须全心全意,可他却只用报以千万分之一的情感。她突然理解了贵妃的不忠。
自进入皇宫之后,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最顺利的那个,她步步为营,处处小心,竟在不知不觉中被身边的人背叛。为了皇上,她在复仇和情感的天平上摇摆不定。
这夜,她决定不再沉溺自己为自己虚构的幻觉。她在黑夜中凝视自己如花的容颜,仇恨不再是母亲留给自己艰巨的事业,更是自己对自己命运的哀叹。
她扬起嘴角,绽放一朵诡异的笑容。
“母亲,这个世界欠您的,女儿都会为您讨回来……”
天亮时,她佯装懒睡。听着皇上走了,才起身。
“来人啊。”她轻声喊了一句,竟没人应声。
她愣了一下,暗笑自己,如今莺儿马上都要当主子了,自然会挺起腰杆做人了。她恹恹的穿衣下床。刚要推门,正好莺儿冲进来,险些把她撞倒。
司马菀看着莺儿,面无表情的,对峙。莺儿突然跪倒在地。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罪该万死……”说着便哭了起来。司马菀定了定神,扶她起来,微微扬着嘴角,端量她的眉眼。
平日里打扮得少,还真看不出,仔细端量之下,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只是首饰,衣服都太过简单。司马菀随手从梳妆台上拿过一只凤钗插在莺儿的头上。
“这样才好看。”她淡淡的说,仍旧是没有表情的。莺儿花颜大惊失色,跪倒在地便哭个不停。
司马菀没有理会她,推门走了出去,留下莺儿一个人在那里抽泣。
就算天塌下来,与非也不会废了规矩的,她照例梳妆之后到皇后太后处请了安。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贵妃。
“妤妃,今天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贵妃笑靥如花。
“贵妃娘娘吉祥,劳贵妃娘娘挂念,今日天气骤冷,奴婢吃不消呢。”司马菀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呵呵,司马菀是吃不消这天气呢还是吃不消身边人争了您的宠啊。”她笑得愈加妖艳。
司马菀也跟着笑了,“真是没有办法,你看我这主子当的,竟是培养出了有出息的奴才,也算是种荣幸。日后她若有了品级,我一定带她去看您。”
贵妃本是借机讥讽司马菀,却被司马菀反将了一军,自讨了没趣。带了人恹恹的回了她云禧宫。司马菀看着贵妃的背影,微微的扬起嘴角。
贵妃,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回到素锦宫,莺儿还跪在那里,哭的泪人似地。
司马菀走过去,扶起她。
“傻孩子哭什么,这是好事。你是我娘家带来的丫头,我怎会不希望你好,如今皇上临幸了你,我也是开心的,日后如若再怀了龙种,就可以有名分品级了。我这个当主子的,脸上也觉得光彩。你看你哭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争风吃醋,连自家人都不放过呢。快起来,我让司珍坊给你做了新衣服和首饰,刚才去慈宁宫也向太后请了旨,希望可以早日册封你。”
莺儿缓缓的抬起头。司马菀双目脉脉的看着她。看来司马菀是真的原谅了自己。莺儿站起身,心里甜着,脸上也掩饰不住。
“娘娘,您真好。”她悲喜交加的说。
“傻丫头,难为你能了解本宫的一片苦心。”司马菀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进过午膳,皇上的封赏便来了。封了莺儿娘子的品级,赐号“姣”。同时表彰了司马菀的贤良淑惠。另赐了素锦宫侧室为姣娘子的寝宫。
司马菀压抑着怒火,笑着接了旨,并遣了人去安置姣娘子。
“日后,你我便不再是主仆,而是姐妹。”司马菀握着姣娘子的手,无比亲切地说。
“缺什么吃的用的,奴才们怠慢了什么都给我说,我好好教训他们……”琐琐碎碎的交代了许久之后,姣娘子忽然仰起脸,看着司马菀的眼睛说:“小姐,您果真不生我的气?”
司马菀愣住了,一句“小姐”让她仿佛回到了闺阁之中的日子。
她一把将姣娘子搂入怀中“傻孩子,我怎会气,怎会怨,这不过是我们的命……”说着便抽泣不止。众人纷纷上前劝阻。完完全全是一副主仆情深,姐妹意重的情景,令人动容,催人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