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林主持召开了第三十五次政府常务会议，会上，财政局长江大为就财政局要求增加事业编制进行了汇报，又听取了主管农业的副市长张智利和主管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市长助理胡贵柱的有关情况汇报，然后，一致举手同意了上述的三个汇报。
最后，刘玉林向常务会成员通报了一个情况。
刘玉林的手掌按在肚皮上，手指轻轻在上面拍着，笑眯眯地说：“今天下午，太岭市委组织部、纪检委组成的联合考察组过来，主要是对俞思卿进行考察。准备提拔老俞为市长助理。”
大家把目光纷纷转向俞思卿，有的人表示祝贺，有的人去跟他握手。俞思卿装作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脸色微红，现出诚惶诚恐的惊讶和谦虚，说：“谢谢诸位的关照！谢谢市委！谢谢市政府的培养！”
刘玉林晃动了下多肉的身子，换了个坐姿，手指在肚皮上拍着说：“我跟考察组长通了个电话，还是老一套，先找五大班子领导谈话，再找处级领导谈话，然后所有科级一把手参加画票，再征求他们中一些人的意见，还要找民主人士以及教育局的人谈话，最后再找俞思卿本人谈话。”
刘玉林喝了口茶水，拍着肚皮说：“所以，我代表市委、市府宣布一条纪律，在对俞思卿进行考察期间，在咱们市政府绝不能出现任何的杂音，谁也不许在下面乱来，张开破嘴哇啦哇啦胡说。我可把丑话说在前边，哪个单位出了娄子，我就收拾你们这些一把手！”
“我赞成玉林市长的意见，”陈鹏看着刘玉林，说，“我也表个态，在我分管的战线里，绝对不会出现不和谐的音符。这一点，请刘市长和组织上放心。”
张智利说：“请刘市长放心，在我们农口，绝对不会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胡贵柱也表了态，其他副市长、调研员也都纷纷表了态。杜斌说：
“首先，我向思卿同志表示热烈的祝贺！这是我市的光荣，也是教育界的荣耀。请刘市长和组织放心，教育这一块，绝对稳妥。”
俞思卿挨着杜斌坐着，杜斌向他伸出手去，客气地、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真诚地向他表示祝贺，说：“恭喜你！”
俞思卿满面红光，拍着杜斌的手背，说：“谢谢杜市长的帮助和支持。
以后，我作为你的助理，还得请你多帮助呀。”杜斌笑着说：“您客气了，您得多支持我呀。”俞思卿也笑着说：“那有啥说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搞好昌海市的教育体制改革。您说呢，杜市长。”
杜斌说：“对，对。您说得对！”
当天晚上下班前，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原道石给刘玉林挂电话，“玉林啊，你这个乒乓球协会的会长最近咋的了？怎么不去打球了？我这个副会长可是一直坚守岗位呢！”
刘玉林叹了口气，说：“忙啊，这不刚从南方招商回来，就去太岭市委找迟永刚书记汇报工作了。”
“是不是给俞思卿说情去了？”原道石吃吃笑了。
“他也不容易啊，”刘玉林哈哈笑了，说，“在教育战线干了一辈子，贡献那么大，才是个科级干部，你也知道，这个级别的干部五十五岁就退二线了，像老俞这样能干事、能干大事的干部，就这么退下来，不是可惜了吗？如果他能提到副处，还能多干五年啊！”
“是啊，像俞思卿这么能干大事的干部，思想又这么解放，确实应该提拔。你说我在市委主管干部的时候，咋就没认识到这一点呢？”刘玉林哈哈大笑，说：“可不，您那时要是把他给提起来了，省得我麻烦了，还得求永刚书记。”
“好了，好了。今晚我请客，”原道石说，“就算给俞思卿提前祝贺一下吧。不过，咱们乒乓球协会可得先活动活动，还是老规矩，到一中的乒乓球馆集合。你知道吗？孟繁荣又给找了两个女老师陪练，哎呀，这回这两个真漂亮，酒量还大，嘴巴也甜，真他妈的不错！哦，对了，你那边的陈鹏和财政局的江大为，你就通知吧。我负责给孟繁荣和李凤兰两位校长打电话，让他们安排得好好的。哎，我可告诉你啊，我最近的球技可大长啊，哈哈哈。”
“别吹牛了，老原。”刘玉林一听说又找了两个漂亮女教师陪练，眼睛当时就放光了，说，“别看我一个月没摸球了，照样收拾你！我就是半年不打球，也不怕你！”
马小媛写了首诗歌，拿来给杜斌看。杜斌提出了指导意见，马小媛回去修改后，就直接寄给了一个全国性的征文比赛组委会。两个月后，组委会给马小媛寄来了获奖证书和奖品。马小媛高兴得心都颤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杜斌。她要把这个喜讯最先告诉杜斌。匆匆吃过晚饭，马小媛跟她父母撒谎说，要去老师家问一道数学难题，就来到宾馆，敲开了杜斌的房门。她满脸抑制不住喜悦，兴奋地把证书拿给杜斌看。
杜斌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他接过马小媛手中的烫金证书，看了看，鼓励说：“好样的！小媛真是好样的！”
马小媛走到杜斌的电脑旁，看着屏幕上的字，问：“杜老师，您写什么大作呢？”
杜斌说：“哦，我以前构思了好久的一部长篇，现在时机成熟了，刚开了个头。”
这时，门被敲响了，杜斌过去打开房门，惊讶道：“今天巧了，我这儿成了你们爷俩的聚义厅了。”说话的工夫，马德良走了进来。
马小媛赶紧站起来，脸色绯红地说：“老爸，你怎么来了？”马德良绷着面孔，严肃地质问道：“你不是说，上老师家问数学题吗？”
马小媛瞄了父亲一眼，小声嘀咕道：“杜老师这儿，也是老师家呀。”
马德良冷冷地说：“你说什么？杜老师是教数学的吗？撒谎了，还敢犟嘴！”马小媛在杜斌面前挨了爸爸的批评，心里有点承受不了，觉得丢了面子，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转。
杜斌知道，这么大的女孩子正值青春期，心理十分脆弱，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就白了马德良一眼，说：“来了就训人，你以为在检察院呀，像对待犯人似的。小媛是我邀请的客人，人家获奖了，全国性的征文比赛呀，你有能耐，你获个试试？干吗呀，成天就知道训人！”
马德良干咳了两声，瞪了马小媛一眼，在沙发上坐下了。杜斌把马小媛的获奖证书塞到马德良怀里，说：“看看吧，你的千金多出息呀，还不知足呢。”
杜斌拍了拍马小媛的脑袋，安抚说：“多好的姑娘呀，又有才华，长得又像花儿似的！”马小媛让杜斌这么一说，委屈的眼泪就下来了。马德良看了会儿证书，也觉得刚才的态度过分了。再说，他从心里为女儿的成就高兴，脸色便阴转晴了。
马德良跟杜斌唠了些有关俞思卿的事。虽然刘玉林在政府常务会上提前下了毛毛雨，要求各部门不许在市委考察组面前说反对意见，但仍有些正直的干部，向考察组表达了不同的看法，反映了一些真实情况。
考察组的组长是太岭市纪委副书记高清平，副组长是组织部的一名干部科长。马德良说：“高清平是我的战友，在部队时我是营长，他是教导员。”
“好你个马德良，上次高清平带队来调查我，你咋不吭声呢？”杜斌埋怨地盯了他一眼。
马德良笑了，说：“我和你是同学，和高清平是战友，调查你的时候，我能掺和进去吗？我不能连最起码的组织原则也不懂吧？”
杜斌知他说得有道理，没说话，给他沏了杯茶。
“高清平说，副组长把持不同意见的人名，告诉了刘玉林。”马德良喝了口茶，说，“刘玉林就暴跳如雷，把那些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又逼着他们找考察组重新表态。”
“我一看昨天政府会议刘玉林的架势，就什么都明白了。”杜斌说。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哇。”马德良叹了口气。
“可不，考察组代表的是上级党委，怎么敢违反组织原则，将持不同意见者的姓名告诉刘玉林呢？”
“真他妈的没法说！这后面，说不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太岭市委考察俞思卿的考察组走后半个月，昌海市教育局秘书吕慧的职务也得到了升迁。她被提拔为教育局主管教学的副局长。组织部门征求杜斌的意见时，杜斌非常赞成，他清楚她的工作能力很强，有很强的责任感，人也正义。尤其在几次关键的时刻，她偷偷将重要信息告诉了杜斌，他从心里感谢她，于是杜斌就给刘伟打了个电话。
“教育局的吕慧，人很不错，你往常委会上报的时候，说点好话。”
刘伟在电话那边暧昧地笑了，说：“杜市长，我也觉得吕慧不错。不过，她的提拔重用，有人替他说话了。”
“是吗？谁呀？”杜斌问。
“呵呵，反正不是你了。”刘伟放下了电话。
第五小学的整体拆迁工程完工了。接下来就要建设昌海市历史上最现代化的一所小学了。第四小学的校园也被夷为了平地，一点看不出来曾经是书声朗朗的校园。
实验小学的建设工程包括一栋教学楼、一栋图书馆和实验室的综合楼。按照规定，实验小学的工程和在第四小学原址上建设的教育局家属楼工程，都要在有关部门的严格监督下，实行招投标。
俞思卿跟杜斌汇报时，说：“我们班子研究了，不打算实行招投标。”
“为什么不搞招投标？”杜斌对俞思卿这么违反常规的做法，感到疑惑不解，“国家有规定呀，凡是机关部门的基本建设工程，必须实行招投标。”
“规定是规定。但执行起来，许多单位都不搞这一套。”俞思卿的手在假发上按了按。
杜斌在这一点上，态度是很坚决的，他说：“别人是别人，我们不干这些违犯国家规定的事！”
“不至于像你说得那么难听，不就是盖几个大楼吗？”俞思卿有些不悦。
“这是原则问题！”杜斌的态度不容置疑。
“要不，请示一下玉林市长？”俞思卿试探着问。
“我看不必了，”杜斌冷冷地说，“这点事，又有法律明文规定，我们执行就是了。如果，你觉得我说话没力度，请示刘市长可以，但是按照组织原则，我去请示。”
俞思卿走后，杜斌拿着实验小学的规划设计图，直接去了刘玉林的办公室，他把规划设计图在刘玉林的办公桌上摊开，把自己不同意教育局不想招投标的想法说了。
“刘市长，这就是我的态度。基本建设，可是涉及上千万资金呀，是最容易出现腐败问题的，所以，国家才规定得这么严格，才有这么多职能部门监督。如果教育局一意孤行，出了问题，我不负责！谁同意的，谁负责！”
刘玉林在老板椅上挪了下身子，手指有节奏地拍着肚皮。
“我支持你，杜斌，在这个问题上，丝毫也不能含糊。”
杜斌见刘玉林表态支持自己，站起来说：“那好，我就把您的意思转达给俞思卿。”
一封密信悄无声息地从杜斌的手指间滑落。杜斌不敢相信信中举报的事实，俞思卿竟私下将两个工程的标底，透漏给了胡大楼。
为了进一步求证举报信的可信程度，杜斌给吕慧打了个电话，问：
“吕局长，忙什么呢？”吕慧说：“没忙啥，在办公室阅读文件呢。”
“你出来一下，到没人的地方接电话。”杜斌说。
过了一会，吕慧说：“说吧，什么事这么神秘，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