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初四早上。杜斌一路小跑来到恤品江边，他发现吕慧正神采奕奕地在堤坝上做操。
“杜市长，早上好啊！”吕慧打招呼说。
灿烂的朝霞映衬着她鹅蛋形的脸庞，上面的绒毛涂满了金色，一双单凤眼水盈盈的盛满了笑意，高挑的身材盈润却不丰腴，洁白的肌肤犹如凝雪，随着她的腰肢左右转动，突鼓的胸前似藏着两只兔子，探头探脑地想要蹦出来。
杜斌不由得浑身燥热起来，他强自控制着冲动，做着下水前的准备动作，说：“不错，你呢？”“也不错呀。”吕慧闪动着大眼睛，顽皮地说。
杜斌和吕慧一起向河对岸游去，对岸是一片茂密的杨树林。很快他们就游过去了。杜斌踏上岸边的草地，回头对吕慧说：“歇会吧，喘口气再往回游。”
吕慧跟着上了岸。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盯着杜斌的眼睛，说：“杜市长，明天是端午节。俞思卿局长想请你去他家过节。”
杜斌想，反正端午节没地方可去，便爽快地答应了。
上班后，杜斌就后悔了。他突然想去赵自忠家过端午节。考虑再三，杜斌不好反悔，就决定今天晚上到赵自忠家去。
他不想惊动吴宇和俞思卿，嘱咐王超说：“下班一个小时后，你到宾馆来接我。”
赵自忠见杜斌拎着这么多水果、点心、下酒菜和一瓶五粮液酒来看他，就很高兴，他把邻居请来做陪客。那是个退下来的老支书。
杜斌佩服赵自忠的就是宠辱不惊，正所谓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
他心想，这才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楷模，这才应该是教书育人者的风范。
这是骨子里的黄金。是最为珍贵的！值得自己学习一辈子！
杜斌给赵自忠老伴儿倒了一杯酒，双手捧到她跟前，说：“师母，您也来一杯吧？谢谢您以前像亲娘一样关心我。”师母瞟了一眼老支书，看了一下杜斌，最后，目光在赵自忠脸上停住了。
赵自忠大度地挥挥手，说：“你盯着我干啥？喝了吧。好酒不醉人！”
女人就幸福地稸下了这杯酒。
赵自忠喝醉了，他骂俞思卿，骂市领导，说：“他们屁股底下哪台轿车不值上几十万块钱？啊，怎么他们吃了，喝了，坐在屁股底下糟践了，就不是钱了？可他妈的一说到改善教育环境，就没钱了……”
端午节晚上，杜斌来到俞思卿家的时候，刘玉林正和俞思卿在书房鉴赏一枚俄罗斯旧币。俞敏也在场。这是枚1900年的俄罗斯旧币，俞敏从俄罗斯带回来的。
俞敏，杜斌中学时就认识。那时，俞思卿经常领杜斌来他家改善伙食，俞敏扎个小辫子朝天撅着，显得很精神。后来俞敏考上了太岭市师范学校，毕业后在昌海市教师进修学校工作。没几年，便下海经商了。
几年后竟然被她搞成了，组建了一家中俄贸易公司，而且效益还不错。
可现在突然见到俞敏，杜斌简直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性感的尤物就是那个干巴的小丫头。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道，从她的身上朝杜斌袭来（因为她多年在俄罗斯做买卖，习惯了用那种香味特别浓烈的欧洲香水）。她的皮肤润滑细腻，是那种健康的棕色皮肤，金黄色的头发飘逸、潇洒，眉眼顾盼间流露出勾人魂魄的闪电，浑身散发着成熟女性特有的那种高贵、典雅的诱人气质。杜斌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呦，当年挂着鼻涕的傻小子，现在成了大作家，”俞敏照着杜斌的胸膛就是一拳，揶揄道，“出息大了啊！”
被她打的胸膛有些疼，杜斌知她还是当年那种开朗大方的性格，就说：“是啊，你这个当年的丑小丫，一眨眼就出落成了美天鹅！”
俞思卿和刘玉林鉴赏的这枚旧币，是俞敏花高价从一位俄罗斯老人手中买下的。
刘玉林把放大镜端到眼前，仔细地对那枚俄罗斯旧币观察了一阵，放下放大镜，赞叹道：“珍品！绝对的珍品！”
俞敏兴奋地说：“这下，我就放心了，我就怕是赝品，怕被人家糊弄了。刘叔叔，这枚旧币是我特意孝敬您的。我知道您是咱这儿最有名的鉴赏家和收藏家了！”
刘玉林谦逊地摆摆手，笑着把旧币推到俞敏面前，说：“你可别忽悠我了，我啥时候成了鉴赏家和收藏家了？我那只是个人爱好而已，离鉴赏家差得远了。你的这个宝贝，我可不敢要，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哪能夺人之爱？”
俞敏撅起嘴巴，撒娇说：“刘叔叔，人家这是特意孝敬您的，您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了！”俞思卿在一旁说：“玉林，你就收下吧。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她大老远地从俄罗斯带回来，你要是不收藏起来，放在我家就成了废品，一文不值，那岂不辜负了孩子的心吗？”“那我可不敢！要不，她的小嘴撅个三天半月的，找不着婆家就怨我了！”刘玉林的右手在肚子上拍着，色迷迷地盯着俞敏说，“那好，既然是小敏的一片心意，叔叔就收下了。”
这时，俞思卿的老伴来到书房，一边解围裙，一边招呼道：“开饭了。”
刘玉林放下手中的旧币，说：“吃饭，吃饭。好久没尝到嫂子做的酱焖河鱼了，馋死我了！”说完，他孩子似的第一个往客厅冲。俞思卿的老伴从后面拽住刘玉林的衣服，说：“洗手去，再馋也得洗手。”
刘玉林尴尬地笑笑，冲一边的杜斌说：“遵命！洗手，走，咱去洗手！”
吕慧从厨房钻了出来，手里托着一只大盘子，里面盛着一条足有十多斤重的河鲤。吕慧把盘子放到餐桌中央，挨着杜斌坐下。
晚餐搞得很丰盛，两瓶瓷实的茅台酒，看得出俞思卿费了一番心思。
杜斌心里感到非常别扭，因为他把眼前的与昨天赵自忠家的晚饭做了一番比较。他想，中学时的一个数学老师，一个语文老师，都为昌海市的教育事业干了一辈子，为什么今天却有如此大的差别呢？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踏踏实实、认认真真教书的赵自忠比俞思卿的贡献还大，为国家培育的人才更多，可为什么在自己去探望之前，他还住在危房里？难道，就因为俞思卿是教育局长，是手里掌握着人权和财权的官吗？
酒过半酣。俞思卿有些醉意，他满脸委屈地说：“我这个教育局长，当得真他妈的憋屈！机关百十号人，与那些实权部门的职工相比，工资少不说，又没钱发奖金、搞福利，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唉，我们这些搞教育的，历来是清水衙门，够惨的……”
“搞教育的，自古以来就清贫！”刘玉林夹了块河鲤肉，塞进嘴里咀嚼着说，“要不，咋叫穷教书的呢？但是，既然选择了这一职业，就别怕清贫，就要做精神上的富翁！老俞，你也别上这么大火，我们都理解你的难处，是吧，杜斌。”
杜斌夹了块鱼肉，正要往嘴里送，便说：“是啊！搞教育的，确实是不容易啊，需要全社会的支持和理解。”
吕慧站起来，围着桌子给大家斟了一圈酒，俞思卿说：“就说把第四小学转让，搞机关家属楼这事吧，我知道这样做会招人骂。那些退休的老教师，还要联名告我。他们骂我的唾沫，都能把我淹死！可我也要面对现实啊，机关干部成天朝我要房子。他们在我面前，发了十来年牢骚，就嫌我这个教育局长胆子小，没能耐……所以，我是不得已才，才想出了这么个招，在第四小学建宿舍楼，就为了少花点钱，减少点工程造价，让机关里那些穷职工少交点钱都能住上楼房，这也是变相给大家谋点福利……唉，看来这个黑锅，我是背定了。”
俞思卿的眼圈红了，他老伴叹了口气。
酒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刘玉林端起酒杯，站起来，拍着俞思卿的肩膀说：“老俞，你别背上这么沉重的包袱，事情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你别胡思乱想，来，我敬你一杯。”
俞思卿端起酒杯，跟刘玉林撞了下杯，仰脖干了，说：“玉林老弟，多亏你还能理解我，让我有个倒苦水的地方，要不然，我真要跳河了……你说我这是何苦呢？我家又不缺房子住，俞强在英国读博士，将来即使回国工作，也不会回昌海市来。俞敏虽然现在住在我这，但她早晚得嫁人搬出去住，那时就剩下我和老伴两个人住了，我这三室的房子，我还嫌人少空得慌呢……我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机关的那些穷职工吗？我早下决心了，等家属楼建成后，就辞职回家。”
见俞思卿说得这么悲切，教育局常务副局长高占强猛地站了起来，说：“俞局长，你不能辞职！他妈的谁要是在中间挡道，妨碍咱们建家属楼，我高占强跟他没完！”
“你不要这么偏激，”刘玉林白了高占强一眼，用筷子指着他说，“你坐下！教育局的事，有些人有不同想法，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事情总要办的。依我看，教育局自己的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总比伸手向政府要钱强吧？”
杜斌给俞思卿老伴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说：“来师母，我敬您一杯。”
参加了俞思卿端午节的家宴后，杜斌再见到他时，他就显得更加随意了。和杜斌说话的声音，也比以前大了。似乎他请杜斌吃了次家宴，市长刘玉林到了场，并在酒桌上慷慨陈词地替他说了话，俞思卿就可以有恃无恐了。
俞思卿和刘玉林到省城去了。他们先去了太岭市，俞思卿请市教育局长陪同他们一起去省教育厅。目的就是让他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这样，卖第四小学的事，就暂时被搁置下来了。
高考结束了，昌海市的考试成绩名列太岭市所属十一个县及县级市的最后一名。这样差的成绩，使高一的不少尖子生被太岭市和省城的中学挖走了，学生家长反响也十分强烈。一天，杜斌刚在办公室坐下，市委办秘书就把电话打进来，说赵法瑶书记请他去一趟。
市委和市政府不在一个楼办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杜斌让王超把自己送到市委。来到赵法瑶办公室门外，杜斌敲了两下，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
杜斌进去，见刘伟正拿着一张印着表格的纸跟赵法瑶说话，杜斌隐约地听吴宇说过，最近市委又要动干部了。他知道刘伟手里拿的，肯定是要动的干部名单，就说：“赵书记有事，我一会儿再来吧。”
赵法瑶指指沙发，示意杜斌坐下，杜斌就坐下了。赵法瑶对刘伟说：
“再打印几份名单，下午开个书记会，再碰碰头，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再上常委会通过。”刘伟说：“好的，我马上就去办。”她转身向杜斌点点头，掩上门出去了。
赵法瑶的秘书进来，给杜斌倒了杯茶水，就出去了。赵法瑶很不高兴地说：“杜斌，今年我市的高考成绩很差，群众反响很大！尤其一中，作为重点中学，竟然连一个清华、北大也没考上，太不像话了！”
杜斌说：“您说得对！这两天，我也听到不少议论。我正在想，该如何具体地抓一抓呢。”
赵法瑶说：“听说，高一的不少尖子生正在往外流失，有这回事吗？”
杜斌放下茶杯，说：“有这回事。”
赵法瑶将铅笔在手里来回摆弄着，气愤地说：“这哪能行呢！那些尖子生，我们辛辛苦苦地培养了九年，从小学到初中，我们有多少老师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才有他们今天的好成绩，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让外地的学校给挖走？我看这样，由你牵头，马上开个会，找出教学质量下降的原因，认真地整改。你也不要怕得罪人，该批评的批评，尽快把教学质量抓上来，坚决堵住尖子生外流的现象。”
冬泳场是昌海市的新闻发布地，也是百姓发牢骚的地方。杜斌找到张得胜，与他一起往江北游去，他说：“最近，昌海市高考成绩倒数第一，老百姓意见很大吧？”
“能不大吗？”张得胜划了下水，愤然地说，“考得这么差，连一个清华、北大也没考上，这在昌海市的历史上可是头一回啊！你说老百姓能不骂吗？”
“都骂啥了？”杜斌划了下水问。
张得胜说：“骂得可难听了，老百姓骂孟繁荣成天吃喝嫖赌，不抓管理和教学，与女老师打麻将、喝花酒，再不就鬼混。骂市政府用人不善，怎么让孟繁荣当了重点中学的校长？”
“这个孟繁荣，不是名牌师范大学毕业的吗？”杜斌问。
“学历高，并不代表水平高！”张得胜划了下水说，“他以前就以吃喝嫖赌闻名，和六七个年轻女教师弄得不清不白，整得第一中学的女教师离婚率最高。一个教英语的女教师的丈夫，都找到学校去了，还把孟繁荣给打了。可谁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没事，组织上竟没处理他，还让他当一中的校长？你说现在的事，上哪说理去。”
杜斌换了种游泳姿势，说：“你说说，老百姓还对孟繁荣有哪些意见？”
“校长搞破鞋，学校的风气还能正？”张得胜也换了种游泳的姿势，说：“再说管理吧，学生宿舍像早市似的，外人随便出入，有的女学生公开在宿舍里让男生留宿。”杜斌愣了下，惊讶地问：“有这事？”张得胜说：
“有。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超接杜斌上班时，杜斌问：“听说，一中的管理很混乱，有这事吗？”
“岂止是乱啊，简直太乱了！”王超撇撇嘴说。
“怎么个乱法？”杜斌问。
“就说那些小女生吧，一到了晚上，市里那些和俄罗斯做贸易的大款，就开着豪华车去接她们，”王超按响了喇叭，提示前面一个横穿马路的女人，“那些大款玩女人玩腻了，改玩女学生了。”
“有这事？”杜斌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咱们机关车队的一个司机，也玩女学生呢。”王超笑了下说。
“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杜斌用力砸了一下大腿，气愤地叫道。
“一中、二中旁边的不少录像厅，都有小房间，还有床。男女学生边看黄色录像，边做坏事。”王超说。
上班后，杜斌把听到的情况做了简单的梳理后，就走进了刘玉林办公室。他把有关一中和孟繁荣的情况，向刘玉林做了详细汇报。
今年的高考成绩太差，刘玉林也听到不少中层干部的议论，因为那些干部正值孩子上高中的年龄，他们担心孩子在第一中学就读，考不上重点大学，就对孟繁荣意见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