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古道热肠，徒为别人作嫁衣裳

周远道在市镇上买了一匹健马，将跌打大夫横放在马身，翻身上马，往安阳奔去，这一路己然道宽路阔，马儿虽载两人，但奔行甚快，周远道在马上一阵歇息，气力渐复。跌打大夫自被他缚住之后，一声不吭，周远道听他呼吸之间，浊息沉重，鼻气甚浓。显是内伤不继，竭力苦撑，周远道嘿嘿一笑，心想，这小老头一幅邋遢样，心里却傲气的紧，受我重击，兀自还要逞强，决不肯稍露败相，示弱于我，嘿，嘿，我却偏生要戳穿了你，让你充不得好汉，翻身下马，眼光一闪，看到路旁枯草树木之中有星星朵朵淡青色的小花，己有了主意，，跌打大夫看他往路边草丛奔去，寻思道，这小恶魔般地臭小子，又想着什么坏事呢？费力抬起头来往周远道瞧去，只见周远道蹭蹭蹭的将那几束小青花儿采到手里，笑嘻嘻地朝自己走来，跌打大夫一看周远道手中的花儿，心叫不妙。原来这小青花唉作青菊，乃是中药一种，《药典》有载，南诏有菊，色青中蓄黄，味辣呛剌鼻，善医噎食之症，兼性温仲合调，可疗胃寒之疾，周远道将青菊拿到跌打大夫鼻前，笑喝喝地道，来，来，来，老神医，您来瞧瞧这是味什么草药，跌打大夫看见周远道来戏，把头拧到一边不予理睬，周远道微微一笑，又把花拿到跌打大夫面前，说道，大师傅，可莫要再躲，作良医须鉴千方药呢，跌打大夫虽是竭力自制，闭住呼吸，但青菊辛辣剧臭之味仍从鼻孔传来，跌打大夫只觉喉咙处一突，再也忍将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伏在马背剧烈咳嗽起来。原来周远道出掌伤他之时，自己己然苦战多时内力早已不支，是以跌打大夫虽连受周远道两掌，但均为外伤，于心肺皆无所碍，只是他为人心高气傲，决不肯向敌人周远道稍示其弱，是以心中强撑，不肯将积在胸腔中的淤血吐出，如此一来淤血久塞喉间，呼吸不畅，于身体大有损伤，周远道一番相戏，让他将淤血尽吐。也是出于好心。不忍他因意气而自毁身体。周远道见他吐血后面色泛白，但双眼神采依旧。知晓他的伤己无甚大碍。嘿嘿一笑把他身体扶正说道，你这小老汉，骨头倒硬，只可惜了，投了海沙派，干的尽是些伤天害理之事，跌打大夫怒道，你个挫祖断后的小贼。我乃堂堂铁剑门外门执事长老，与那海沙帮有甚干系，哼。你这般欺师灭祖，通敌卖国。也敢跟我谈伤天害理。周远道听他相辱祖先，哪还忍得，霍的一拳便朝跌打大夫打去，他盛怒之下出拳，力道自是极强，莫说跌打大夫有伤在身，纵使他身体无恙，也断难经受，这一拳劲力瑄赫，拳未及身己然一阵拳风。周远道斜眼看跌打大夫，只见他左唇微咧，神色凛然，竟似对自己鄙夷之至，不屑一顾一般。周远道心中一怔，心想，我这一拳下去，他哪能还有命在。他虽嘴巴不甚干净，可也算条汉子，一念及此，连忙使出全力将右手回撤，总算把这拳生生的给止住了。周远道虽饶了他这一拳，但仍止不住盛怒，一把揪住跌打大夫衣领喝问道，你这老头，倚老卖老，我怎地卖国投敌了。你若说不出个好歹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跌打大夫连声冷哼道，你这般威胁吓得住怂包，但却吓不住我。我且问你，帮主他老人家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于你，你却为何狼心狗肺，勾连金人，竟欲北往投敌，图我大宋江山社稷。周远道知道他是在说石桢，心想石桢不是自称海沙帮的么。几时又跟铁剑门扯到一起，他自从发觉石桢诱使自己顶雷之后，于石桢身份己颇有所疑，这两日来他将自己和石祯相交的细枚末节一一仔细回想，细想之下越发觉得石祯表现甚为可疑，他一念至此，存心要从跌打大夫口中知晓实情，他存心激怒跌打大夫，好让对方盛怒之下心无所忌，吐出实情。周远道佯作愤怒之状，骂道，我几时叛国投敌了，你有甚证据，你明明是海沙帮的一只走狗，胡吹大气个甚？还言说自己是甚么铁剑门的狗屁长老？铁剑门难道了不起了么。跌打大夫听他所言，气的哇哇大叫道，你这无耻贼子，真是万死难恕，掌门收你为徒，铁剑门抚你成人，你竟敢轻言侮没师门，说着便要从马背上暴起，来攻周远道，但他伤势未愈，终是翻不起身，但嘴里兀自骂个不停。周远道看他神色凛然，心中对他所言己信了七八分。心道，石祯自称是海沙帮的。可是听这人言语，竞好似石桢也出自铁剑门一般。这人疾恶如仇，断非阴险深沉的作伪之人，只听跌打大夫又骂道，你个寡廉鲜耻的小人，无恩无义，欺侮师门，背弃母邦，……周远道听他骂得烦了。转头回骂道。我又不是石祯，你对我啰嗦个甚。跌打大夫听他如此一说，面色一怔，抬头往周远道脸上瞧了会，问道，你当真不是石桢？周远道听他言语中己有疑虑，心道，这跌打大夫骨头极硬，今日若不让他晓得我的真实身份，恐怕是弄不清事情真相了。便道，在下山东周远道，但与老先生口中所说的石桢也确是相识，跌打大夫闻言一怔，沉吟片刻又道，公子与石桢几时识得，可否见告，？某猜公子与他相识恐怕也只是数日前之事，周远道听他言语，显是此中确有绝大隐情一般，便道，老先生猜的不错，在下确是五日前在界石铺与石祯相识，言谈之中极是投机，便结拜作了兄弟。这一点却也不敢瞒了先生，跌打大夫双手抚住马背，嘴里楠楠有声，悲叹道，上当了，我们大家伙都上了这猪狗不如的畜牲的刁当了，周远道正色道，你这位先生，休要胡说，我与石兄有金兰之义，你若再胡言乱语，抹黑了他，我可饶你不得，跌打大夫晒然一笑，说道，公子对旁人真心相待，可旁人却一心只想要公子以身作鉺，好助自己脱身，周远道一听跌打大夫之言竟与心中猜想相印证，如何不惊，手里一松，几绺青菊便随风四散，飘向四外，跌打大夫看他举止失神，沉声道，公子可不能大意呀，莫说你是他使奸计交下的结拜兄弟，纵是他的授业恩师，他下起黑手来也是毫不留情。周远道厉声道，你个老头，将这事的前因后果，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来，但有一句虚言，某便一拳要了你的命。跌打大夫喟然长叹道，这石桢身世如何我虽不知，但他十二岁时被我铁剑门王掌门收为徒弟，王掌门共收得四名弟子，他入门最晚，年岁又最小，是以排行老四，王门主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人品武艺谁人不服。周远道听他吹嘘，心中不悦，心想，石祯与我武艺虽难分高下，但千招之后，我还是能制得住他的，料想他师父再怎么了得，与我父相比还是稍逊一筹，这个老头，胡吹大气，将什么铁剑门，什么王掌门夸得如此厉害。当真是胡吹大气。他自六岁时便开始学艺。周士通性情冷峻，克子甚严，又兼其时周远道是稚子顽童，周士通担心儿子好高鹜远，疏于学武，是以对武林当中的掌故诣事和自己的经历从不向必儿子吐露半句。周远道一直只以为父亲武功了得，但如何了得，却是再无概念，这次他出行，一路上见到的阴山五锷，红脸汉等，莫不是一流高手，是以他便认为武林中似红脸汉子，阴山六锷般的人物极为众多，而如父亲一般的人物也是不少，他幼时多读诗书，人虽聪慧机智，他免不了略有些古板呆滞。儒家强调君子应当深怀谦抑仁逊之风。而周士通也常以“强中自有强中手”这等言语用来自勉，周远道呆板僵化，之前又从未涉足武林，对江湖之事，所知甚为有限，，这才对跌打大夫之言颇不认同，他却不知，武林中多数乃是比之尤老鼠仍不如的不入流货色。而如阴山六锷一般的的一流人物己是甚为有数，而超过他父亲的却更是少之又少。跌打大夫自不知他心中所想，言道，王帮主倾心教导他十余年，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可他却倒好。竞然趁王掌门闭关之际，勾结金人，打伤门中长老，叛帮投敌，这贼子行事隐密，侍众人发觉被打伤的长老之时，早己是两日之后之事了，我铁剑门根基立于湖南，高手大都待命于总舵，帮主恼恨石桢这贼子通敌卖国，下了追杀令，一面尽起帮中好手北上追捕，一面命令我等分舵之人设法拦截。童某乃是河南府执事，接到帮主的令谕，便派出眼线侦察，昨曰桃花山尤寨主来寻我，说是他们前日己擒得石桢那贼子，却不想大意之下竟让他逃脱，现下石祯己往安阳而来。要我布下口袋阵，擒住此獠，我闻言大喜，能为本帮惩处奸贼，那老汉是义无反顾的，可我转念一想。那石桢，久在总舵，我等分舵子弟，均是不识，在下忝为外门执事长老，也只是在他孩提之时才见过他一面，岁月匆匆，十年己过，现下哪里还能识得，我心想，这尤寨主即擒了他，自然便是认得他了，当下便留下尤寨主，要他相助于我。又请屠老大和龚老二助拳，却不想尤老鼠他们一开始便中了这贼子的奸谋，认错了人，说着连连摇头不己，昨日公子一进镇中，尤老鼠便即指认公子，我等下定决心，一番苦战，哎……不仅众人皆有损伤，更徒让贼人仍是逍遥，言一及此，竟伤心地哭了起来。周远道听到这早己尽信跌打先生之言，心道，必是石祯在界石铺时便己察知有铁剑门门徒侦知他的行踪，他不动声色，和我穿同样衣服。诓我喝酒，骗我结拜，激我换马，然后故作可怜，谎说什么安阳养父，临安亲母。好让我北上送信。让那帮探子以我为他，都追杀我而去，他自己来个金蝉脱壳。逃之夭夭，跌打大夫越哭越悲，只听他哭叫道，铁剑门号称探子遍天下，我等却是中了这贼子的以假乱真，祸水东引之计，没来由地辱没了铁剑门的名声，我等还有甚面目再见老掌门，说着右手成抓，直袭自己喉咙，便要自裁，周远道大惊之下，欺身近前，才堪堪止住了他，周远道见跌打大夫双颊泪痕尤存，心想亏的他身上有伤，举止无力，自己相救也是及时，否则这一位嫉恶如仇的好汉便要血溅此地了，跌打大夫兀自哭叫道，我铁剑门虽是江湖门派，但于抗金大业却向来是争率人先，江湖豪杰人人钦服。现下从老夫手里逃出了这么一个大叛徒，，教老朽如何面对天下英雄豪杰，周远道劝说道，老先生莫急，天下门派帮会何其繁多，哪一个没有出过三三两两个叛徒，石桢虽奸诈，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让他伏诛的一天，跌打大夫叹息道，天下如此之大，这贼子若要藏身，哪有好找，何况纵是找着了，这贼子己投了金国，且不说金国朝廷目下人丁繁盛，兵威汹汹，纵是武林之中也有一批好手，想要肃杀这个奸徒，难呐，周远道听他所言，心中一动，说道，石桢诓我北上，却还留下一封书信，却不知打着什么鬼算计。跌打大夫道，他要骗你上当，自然要作的真一些，什么书信，多半有假。周远道从怀中摸出书信，拆了火漆，只见信封当中赫然放着一只铜牌，此外再无他物。铜牌正面铸着一只秃鹰捕食图，那秃鹰双翅剧展，捕击长空，神态极是威猛，背面是佛教的莲花纹饰，石祯将牌饰仔细看了一遍，说道，想来这便是他与金人订证身份的信物，可他怎地将这般要紧物什交予了我，……跌打大夫接过铜牌凝视半刻说道，江湖传言兀术手下有二十四鹰组，负责勘查大宋军情，刺杀军屯大将，以为金人战阵之助，今日看来，这石桢亦是二十四鹰组中的一员，我等可是小瞧了人家，言下恨意大作。周远道问道，石桢既然是鹰组中人，却为何要将这信物交于我手，他难道不怕我执了这信物之后，假意冒充，刺探他们的隐秘吗？跌打大夫道，某也不知他是何意，但无论如何，这其中必有一重大奸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