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忆大仇，虽蛟龙不共戴天（二）

红脸汉子纵马疾驰，周远道母子在后面紧追不舍，红脸汉子从衣服上扯了一条布单，“呲溜呲溜”忍痛将伤口裹住，他胯下是蒙古良驹，最善奔驰，本来当能将周远道母子远远撇开，只是他重伤在身，双臂没有气力。那马儿也甚是惫懒，他手中缰绳一松，便不卖力奔跑，周远道母子心急如焚，一路加急催马，片刻之间，已然赶了上来，红牛脸汉子心中怒极，骂道“大意了，方才若将马厩中的马尽数杀死，焉有现在之祸”沈青喊道“快将我儿还来，我便饶你不死”红脸大汉心中一声冷哼，双腿一夹马腹，纵马疾驰而去。周远道说道“娘，这贼子的马快，我们急切间是追不上的，不过他身有重伤，只要我们不住追赶，累也能将他累死”沈青道“是这个道理”跃马扬鞭，又赶了上去，红脸大汉正伏在马背上休息，募然间听得马蹄声大作，回头去看，却原来是周远道母子赶来了。红脸汉子心中怒极，喝道“兔崽子这般欺我”不想这一声大喝却牵动伤口，后心处血流如注，周远道激动道“娘，你看着老贼现在都不能大声说话了”加急催马向前，红衣汉子心中突然一阵清醒，当下忍住伤痛，手掌重重挥下，那马儿吃痛立时撒蹄子狂奔起来，沈青气道“你口不择言，把这狗贼吓走了，现在可难追了”周远道也知确实是鲁莽了，当下柔声安慰沈青道“你别担心，他这么着急赶路，迟早颠死在马背上”沈青道“但愿如此”加急追去。红脸汉子身体前倾，伏倒在马背上，两腿紧紧夹住马肚子，不住催马赶路，蒙古马耐力，个头远胜南方矮脚马，红脸汉子催马急奔了三四个时辰方止，这一下将周远道母子撇得越来越远，周远道催马疾行，突然马儿把头高高仰起，一阵嘶鸣，周远道正在急奔，险些从马上翻了下来，幸好他功夫了得，才不致从马上翻下来，周远道翻身下马，只见马儿口吐白沫，四蹄僵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已然是累死了，沈青道“我先道前边看看，”你慢慢的赶上来。周远道说道“是”提气纵身，赶了上去。红脸汉子正在马背上休息，募的马蹄声又响起来，红脸汉子扶起身来，只见沈青离他不过百步之遥了，当下催马疾行，沈青骂道“贼子哪里逃，从马背上腾的跃起来”白衣飘飘，片刻之间，沈青已然跃至红脸汉子身旁，红脸汉子翻身下马，叫道“此番性命休矣”抬眼去看，只见路旁一片柳树林，红脸汉子大喜，心道，这不就是碑林园么，当下闪身就要进入柳林，他是卞京人，对这碑林园甚是熟悉，心想，一到此地，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或战或逃大有可为，当下就要闪身躲进林中，募的，一阵银光飞来，红脸汉子只觉腿上一麻，扑通一声卧倒在地，细细一看，一束银针针扎在腿上，那银针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显然是啐了什么厉害的毒药，沈青一直将银针捏在手中，所以迟迟不发，不过是担心误伤了周远山。红脸汉子要跃进树林，这却大大患了他的忌讳，他虽是女流，但见识远胜寻常男子，如何不知其中厉害，当下发动银针。红脸汉子怒道，“恶婆娘，你不让老子活，老子也不让你快活”力贯双臂，猛地将周远山朝柳树掷去，竟是要将周远山活活摔死，沈青平空抢过去，终究却差了数尺，眼看周远山就要头破血流，脑浆横流之祸，募的，从柳树后闪出一个青衣文士，不偏不倚，将周远山接在手中。沈青跃就到了青衣文士身旁轻声说道“远山，远山”那小孩好似感应到一般张开小嘴“哇”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直教沈青大喜过望，他与红衣汉子一番争斗，心中深知这人武功心计俱是一流，生怕幼子已然遭了毒手，周远山这一哭，方令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青衣文士“咳咳咳”不住咳嗽。沈青抬眼一看，红脸大汉早已跑的不知去向，她是大咧咧性格得人，儿子无恙，便也不打算再寻红脸大汉的麻烦。青衣文士弓着身子不住咳嗽，沈青看见这等情形，心中一动，从怀中摸出一瓶丹药，倒出两粒，说道“先生快将这两粒丹药服了吧”那丹药清香四溢，内蕴光华，一看就不是凡品，青衣文士也不含蓄，接过丹药，仰头就服下。丹药入口，青衣文士只觉，胸膛间疼痛顿时消解不少。赞道“当真是仙丹”沈青知他不过是骤然间接住周远道，经受不住大力冲撞之故，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先生相救犬子之恩”青衣文士回礼道“不敢不敢”沈青说道“不知先生尊讳，倘能见告，在下必定让犬子牢记先生救命大恩”青衣文士道“贱名不足挂齿，在下浙江史浩”沈青道“莫不是江南第一儒的史直翁”青衣文士道“惭愧惭愧”沈青道“人言史直翁是急公好义的真名士，今日个一见，果然不凡”史浩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沈青道“请先生赐教”史浩正色道“时局动荡，邪恶之徒四处作恶。夫人虽身怀上乘武功，也不应轻涉险地呀。”沈青见他说的真诚，又知他是谦谦君子。当下便不在隐瞒。说道；“非是在下轻涉险地，实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啊。史浩奇道，这确实何故？沈青道“我本是湖北襄阳人，嫁于河北周世通为妻”史浩道“周士通，中州剑客周士通，夫人姓沈，莫不是归元山庄中人？”沈青道“正是”史浩奇道”夫人是海内名门，家世显赫。夫君周士通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史某虽是一介文人，也是久仰大名，何人还敢和夫人为难。沈青道，我夫妻久居河北，那海陵王完颜亮（完颜亮当时受封岐王，封地在海陵，海陵王是庙号，并非王号，完颜亮之事流传甚广，为了阅读方便，以后都以海陵王为准）欲招我夫君为官。我夫君不愿为金人卖命。便举家到天桂山隐居。没想到六天前夜里。完颜亮遣金人高手竟来袭，我丈夫死战之下。不幸身亡。我本欲随他而去。只是稚子年不及齿。长子又顽劣不堪。实不容我得一解脱。所以苟活至今，此番我母子三人就欲前往襄阳。投奔我父兄，免得一家再遭金人毒手。”说到伤心处垂泪连连，语气哽咽。竟说不下去了。史浩无意间引动别人伤心之事。也颇难安。愤愤的说道“国破家亡，一至于斯”当下便也不再说话。沈青得陇望蜀，又复担心周远道的安危。当下坐在原地等待。其时天色正黑，夜晚湿气极重，寒意渐深。史浩生了一堆火取暖，火光照在沈清的脸上，但见他紧蹩双目。神色泣苦。史浩见他头上别着一朵孝花。想到这家愁国恨，在这乱世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家庭似沈青一家一般支离破碎。心中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