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一天,天气异常闷热。已是傍晚时分,田野里依旧人影稀疏。西斜的阳光毫无半点降温的征兆。空气中热浪翻滚,肉眼可见。
“这鬼天气咋能这么热?还让不让人活了……”一老汉坐在自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边扇扇子边嘀咕。
老汉身旁有一老妇相伴,二老同坐一条长木凳上。在二老触手可及的正前方,摆放着一张轻巧的折叠式小方桌,桌面上有一盘瓜子、一个小碗和两大杯水。
此时,老妇人正一颗颗地把瓜子剥出仁来放入小碗中,估摸着快有半小碗的样子。听见老汉的嘀咕声,老妇人也忍不住接了一句。
“按理说,今天是送老祖宗的日子,这时候早该下雨了,咋还这么热?还不见一朵云!还真有点反常。”
老妇人嘴里说着,手上也没闲着。她把半小碗瓜子仁往右边一推,正好推到老汉眼前。老汉懒洋洋地把左手伸了出去,从小碗里揪起一颗瓜子仁,缓缓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而他的右手依旧在不停地扇动着扇子,暖风夹杂着丝丝凉意穿透老汉的面颊,拂动着老妇人花白的鬓发。
“是挺反常的,一早就热到现在,无风无云的,真让人受不了!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头一遭遇到呢!”老汉皱起眉头,点头应道。
老汉的话实实在在,毫不夸张。这样的天气,在这个山清水秀、冬暖夏凉的小镇上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老头子,你说这会不会是个不祥的征兆?”老妇人心直口快,一想到啥就脱口而出了。
“别瞎说,不就是天气热了点,反常了点嘛。还能有什么怪事发生不成?”老汉有些心口不一的说着,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大门前的过道,见无人路过,这才压低声音接道,“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样口无遮拦!这种话传出去就是造谣生事,后果可大可小,可不能儿戏。”
老妇人会意地点了点头,忙把手中刚剥出的一颗瓜子仁送入嘴中,闭了口。
不大一会工夫,夕阳已完全隐没在了山后,残留下的一片晚霞竟显出血红之色来。远远望去,那一片晚霞血淋淋的在流动,仿佛是一片血海,极其诡异。
最先发现异象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他扯着一名妇女的衣角嚷道:“妈妈你看,山头上出血了,好多好多的血。”
女人顺着小孩的目光看向西方,一片血色赫然闪现在眼中。看到血色晚霞时,女人先是一怔,紧接着脸色突然就变了,血色从脸皮上迅速褪去,立马换上一脸惨白。回神之际,女人一把抱起小孩便急忙往家里跑去。
一进家门,女人就喘息着叫道:“爹、娘,不好了,血霞出现了。”
坐在葡萄架下乘凉的老汉、老妇先是一愣,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同时一惊,双双站起身来急步向大门外走去。
走出家门,四周就是一大片田野。
老汉一家原本也和村里人住在一起,可五年前不知何故就在距村百米外(以村尽头的住房算起)的地里盖起了一所简易房,围了个院子,并迅速搬了家。从村里到老汉家刚好有一条田间大道,足以通行一辆汽车,开到田地里拉蔬菜的三轮摩托随处可见。正因如此,村里人便不觉得老汉搬家会有什么蹊跷在里面,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住所,交通便利,空气新鲜,还少了几分喧闹声。
老汉两眼直勾勾地盯在西边的血色晚霞上,身体不禁有些颤抖起来。身旁的老妇人也好不到哪去,眉头深锁,全身微颤。
良久,老汉终于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小玉,你……你别担心……这……或许……就是一个……巧合……”
“没错,这只是一个……巧合。”老妇人也安慰道。
女人自然明白这是公公、婆婆安慰她的话语,她也真希望这就是一个巧合,可心底的那份不安却实实在在地告诉她——这绝非一个巧合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个人影正朝着老汉一家飞奔而来,边跑边大喊:“不好了,龙潭山下的泉水变黑了,大家快去看看啊!……”
老汉、老妇人、女人一听这话,同时大惊,刚缓和下来一点的脸色又全变了,且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小孩。依偎在女人身边的小孩无动于衷,两眼还在盯着血色晚霞看,似乎对泉水变黑一事毫无兴趣。
龙潭山是距老汉家三百米左右的一座大山,山下有一眼泉水,清凉甘甜,四季不断。村里大半人家都喜欢去那里取饮用水,老汉家更是一日不断,一年四季都用那眼泉水。
听到有人说泉水变黑了,老汉一家难免吃惊。可村里还有一口老井水可以饮用,也不至于让老汉家断水。三人如此大惊失色,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老汉一家快步走到龙潭山下时,村里已有数十上百人围在了泉水池边不断议论着什么。
“太不可思议了,这水咋会变成这样?!”
“从我记事起就从没见过这等怪事。泉水变黑,还带有腥臭味,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兆头吧?!……”
老汉从人群里挤了进去,伸手拿起常年摆放在泉水池边的口缸舀了些黑泉,凑近鼻子闻了起来。
果然,这黑泉隐隐透出一丝腥臭味,虽不浓郁,却清晰可闻。老汉的脸色不禁一变再变。
“老欧,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泉水变黑是怎么回事?”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汉子盯着老汉问道。
其实,老汉复姓欧阳,可村里人觉得喊“老欧阳”很不顺口,便把后面的“阳”字给省了,就这样一直喊他“老欧”了。时间久了,有些晚辈还真以为老汉就姓欧呢。
“李村长,这我怎么知道呢?我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老汉边说边往人群外挤去,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女人牵紧孩子的手,和老妇人静静地待在人群外,没吭声,也没往里挤,表情都很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