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的人都呆住了。
眼前的恶魔仍是那般高大，那般恐怖狰狞，而这效忠仪式又是那般庄严，那般神圣。
这时，又走出了二十几个人，是蒋傅华装甲小队的士兵。他们也庄严地向李忘缘发誓效忠。
随后，刘剑走了出来。他走到李忘缘面前鞠了个躬，带着无法掩饰的激动说道：“尊敬的李忘缘首长，请原谅我竟然惘顾您的恩情而去相信那些不实的传言。请您相信，我从未如此羞愧。从今日起，请您带领我们一起战斗，我的生命将完全托付于您。”
街道上一阵骚动，终于有人说了句“对不起”，之后，道歉声不绝于耳。更有些青年走了出来，向李忘缘发誓效忠。
覃寿和风圣荣看着这戏剧性的变化，感到难以置信。
李忘缘叹了口气，走到蒋傅华身旁，伸出巨爪放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其实我该多谢你的，是你让我明白了我一直想不通的事。如果天堂不再是幸福的家园，那么与之相反的地狱会不会是歌舞升平的景象呢？当无法改变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改变这个世界……”
蒋傅华看着神情复杂的李忘缘，惊喜地道：“首长，您的意思是……”
李忘缘望着天上明月，坚定地说道：“今后，我们一起战斗，我将带领你们走向地狱，天堂必将颤抖！”
这一天，这个晚上，多少年后，被称作了“黑暗史起点”。
红叶国的掌权者之一，戍边大将军兼天景市统治者郭成钢平静地坐在大厅中最大的那把椅子上。
郭成钢是红叶国的风云人物，他的名望不在唐天德和秦月之下。他今年四十五岁，看来仅三十左右，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凭着俊朗的外貌和手中执掌着强大的戍边军队，每每都是红叶国上流社会的焦点人物。
此刻他身着便衣，在天景市里的军政大厅中听着胖子收税官罗克心的报告。在座的还有他的副将韩武纪。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罗克心那张油亮的胖脸上是悲痛欲绝的神色，“福祥镇的那群暴民罔顾国法军纪，置郭大将军的命令于不顾，暴力抗税，将三十几个忠心于您的英勇士兵残忍杀害。小的为了让将军您知道事实真相，忍辱偷生，历经千辛万苦才跑回来向您报告。将军您可一定要为死去的英灵和小的做主啊！”
郭成钢看着罗克心那张胖脸上夸张的表情，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在他身边的韩武纪却冷笑了一声，说道：“按你这么说，完全是那些居民的错了。哼，我最近可听说了不少你鱼肉乡民的恶迹啊。”
罗克心吃了一惊，连忙向郭成钢跪下，道：“将军，这完全是捏造，是谣言。小的忠心为将军办事，难免得罪一些无耻之人，请将军明查啊！”
郭成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韩武纪面如寒霜，冷声说道：“就算如你所说，但那些手无寸铁的居民民如何杀得了三十几个全副武装，训练有素还带着装甲车的士兵，而且杀得如此彻底，一个也没跑回来，偏偏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罗克心脑中念头急转。他自是知道三十几个士兵之死是那不知名的年轻男子所为。
但如实相告的话，则郭成钢将军必追查那男子而放过了福祥镇的居民。自己与他们结仇已深，加上周围村镇对自己不满之人也很多。这次若不借郭成钢将军之手重重惩罚那些不只好歹的群众，日后只怕会找自己麻烦。
想到这里，罗克心一咬牙，对着郭成钢悲声说道：“将军，当时的情况您没看见，那些暴民个个手持枪支器械，行动统一，显然早有预谋，是存心要造反啊。”
郭成钢脸色一动，但仍未说话。韩武纪却大怒站起。
“无耻之徒。现在天景市周围村镇之中的群众几乎人人食不果腹，哪里有什么枪支器械了。就是有也早就拿去换吃的了。”说到这里，韩武纪怒不可遏，“刷”地一声拔出手枪，枪口指着面色如土的罗克心，“都是你们这些狐假虎威的家伙坏事，今日我就……”
“韩武纪。”身后的郭成钢一声轻喝，阻止了冲动的年轻副将。
韩武纪回过身，看着郭成钢，说道：“大人，此等奸人，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今日之事更是疑点百出，将军要三思而行啊。”
郭成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年轻而富有正义感的将领，他年仅二十八岁就当上了戍边将军的副将，将来的前途必然无可限量。只是他这脾气和自己年轻时倒有几分相象，只怕日后对他的前途不利。
想着这些念头，郭成钢淡淡地说道：“韩武纪，那些税是我定下的，罗克心不过是执行我的命令罢了。你那么愤怒，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韩武纪一惊，看着郭成钢平和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寒意。
“小将失礼了。小将只是愤怒罗克心所作所为，决无怀疑大人的念头。”韩武纪连忙收起手枪，说道。
郭成钢微微一笑，转头对看向罗克心。
“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我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罗克心巴不得有这句话，连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大厅中一片沉静，郭成钢来回踱了几步，看着仍肃立一旁的韩武纪，终于微叹一声。
“你坐下吧。”
韩武纪应了一声，依言坐下。
“你可是在心中对我所做之事有质疑？”郭成钢问道。
韩武纪抬起头，急道：“将军……”
“这里没有外人，你跟随我多年，我早视你为心腹，有话但说无妨。”郭成钢说道。
“大人请恕小将放肆。”韩武纪看着郭成钢的脸，咬牙说道，“近年来您对附近村落城镇课以重税，其间又有罗克心一流败类趁机捞取好处，搞的群众是怨声栽道，民怨沸腾。请大人对此事多加考虑。”
郭成钢默然无语，半晌，才开口说道：“你说的不错，但我有我的苦衷。你可看见我用这些钱去吃喝玩乐了？”
韩武纪急忙摇摇头，正欲说话，郭成钢挥手止住他。
“现在的红叶国四分五裂，早已危机四伏。”郭成钢声音低沉地说道，“偌大的国土，城市之间却各自为政，掌权者们勾心斗角，整天想着什么算计对方，边疆之事更是无人问津。”
说到这里，郭成钢长叹一声，脸上少有地出现了无力的表情，继续道：“与红叶国糟糕的情况想比，西北的元晶国和西南的太贺国无不是国运昌盛，兵戎鼎盛，又有深明兵法的名将。红叶国整个国家是边防战事开支如今仅由一座城市负担，这实在是荒唐。然而我身负戍边重责大任，虽竭尽全力也只能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但若士兵到了没有军晌甚至吃不上饭的时候，我就是神也没办法了。”
郭成钢的面容似乎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缓缓说道：“其实我也知道对百姓收重税并非明智之举，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纵然我因此要受万众唾骂，但我身为红叶国的军人，虽死不敢辞，还在乎些许虚名做什么？就算是粉身碎骨堕入地狱，国家的疆土也一定要守住。”
韩武纪满脸通红，豁然站起身来，眼中已尽是崇敬之色。
“将军您为国家社稷付出如此之多，小将无知，误解大人，请大人处罚。”他激动地说道。
郭成钢微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对这个副将是疼爱有加。
“没什么，你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做人处事宜多思量而行才好。”
韩武纪点点头，说道：“是。”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郭成钢又说道，“罗克心这家伙平日所做之事太也嚣张，待这件事处理完，找个机会杀了此人，也好安抚民心。”
韩武纪心中一寒，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又应了一声。
郭成钢把他神色看在眼底，也不说破。
“但无论如何，福祥镇的群众终究杀了三十几个军士，我是一定要追究这件事的。”郭成钢闷声说道。
韩武纪心中一动，连忙说道：“将军，追查此事小将决无异议。但恳请将军切莫让前次双喜镇的惨剧再度发生。若如此则极易激起民变，就是消息传到国内其他掌权者耳中，也免不了惹人非议，受人口柄啊。“
郭成钢一皱眉，沉呤了一会，说道：“不错，你说得有道理。这样吧，你去安排一下，这次就派三百人过去，抓几个带头的人回来，教训一下村民即可，不要再搞屠镇了。”
韩武纪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多谢将军。”
郭成钢微微一笑，说道：“你去吧。”
看着韩武纪退出去的身影，郭成钢俊朗的脸上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神态，只有他的眼中还残留着那年轻将领矫健的身影，恍惚间，郭成钢只觉得韩武纪的身影与记忆中的另一人重合了起来。
郭成钢闭上了眼，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幽幽地自言自语。
“他可真像你啊，李忘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