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风生和蒋傅华举目望去,只见戍边军主营中,一队队装甲车整齐排列,后边是密密麻麻的机甲战士和机械步兵,军容鼎盛。
李忘缘说道:“据我观察,戍边军三面围城,每一面大概都布置了大约五千人左右。但在主营中仍然留下了五千预备队,而且是精锐的装甲部队。若我们派突击队冲出去,以装甲车的高机动性和机甲战士的灵活火力,再加上可怕的战斗力,那只是送死罢了。”
蒋傅华沉默。
李忘缘转头看着他,突然微笑了一下,问道:“你害怕吗?”
蒋傅华抬起头,迎着李忘缘的眼光,看着他的笑容,坦然道:“我紧张,但不害怕。”
李忘缘微笑点头,说道:“这就好了。我们的士兵作战经验不多,你和赵子城这些军官的责任很重,切不可在士兵面前丢脸哦。”
蒋傅华大笑。
李忘缘再次望了望城外移动靠近的戍边军,片刻之后,又转向蒋傅华,说道:“我们的正面,抵御敌军主营军队是主战场,我会把北面和南面的军队调过来一部分,由你和子城负责指挥战斗,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地歼击敌军。”
蒋傅华和赵子城同时向李忘缘行军礼,异口同声郑重道:“末将领命!”
李忘缘接着看向谭风生,说道:“谭老——”刚开口,他注意到了谭风生身边的谭梦香,以及她那非常显眼的在风中飘荡的空袖子,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
谭梦香把李忘缘这些微小的变化看在眼里,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笑,笑靥如花,暖若春风。
李忘缘点点头,情绪一松,继续说道:“谭老,你和梦香负责南面的战斗,有余地地牵制住敌军的进攻,不求能够歼灭敌军部队,使其无法接近城市即可。为了支援正面战场,南面会面临兵力不足的困境,你们多加小心。”
谭风生一笑,说道:“将军大可放心,属下不敢保证能够消灭敌军,但是拖住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李忘缘脸色平静,说道:“那就拖,想尽一切办法拖住,越久越好。”
谭风生表情动容,欲言又止。
越久越好,到底是多久呢?
谭风生瘦弱的身子在风中有摇摇欲坠之感。
李忘缘最后对覃寿说道:“你随我去北面。”
风圣荣这时候跳了出来,大叫道:“我呢,我呢,呆木头,那我呢,我干什么?”
听到这个老科学家的声音,李忘缘皱了皱眉头,随后对风圣荣说道:“你到市区里去找刘镇长,帮助他一起疏散群众,引导他们躲进防爆洞中。”
风圣荣脸色浮现出不满的神情,抗议道:“这这样?”
李忘缘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要是有一个平民百姓伤亡,我唯你是问。”
风圣荣顿时就一副吃瘪的样子。
谭梦香跟随着谭风生下了城墙,坐车前往南面的装甲车。扭头看了身后那个黑色背影一眼,对谭风生说道:“爷爷,这一战,我们能赢么?”
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谭梦香继续问道:“那么,可能性呢,有多大?”
谭风生摇摇头,说道:“几乎没有。”
谭梦香脸色顿时煞白,不解道:“那么,为什么您还——”
“记住。”谭风生打断孙女的话,说道,“这是决定性的一战,无论输赢,对于李忘缘以及我们大家来说都是决定性的,决定了每个人今后的发展、成就和地位。如果今日我们弃他而去,将来无论走到什么样的境地,都不会再得到他的完全信任。所以,即便这一战输了,我们得到的反而会比失去的更多。”
谭梦香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有些不明白,问道:“倘若赢了呢?”
谭风生透过窗口看着寂静无人的街区,说道:“那我们将会得到更多。”
蒋傅华掏出手枪,朝天空开了两枪,枪声整耳欲聋。他转过身,只见身后无数的士兵都在看着他和赵子城。
“士兵们!”蒋傅华大声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们。因为,就在今天,在这场战斗之后,在经历了炮火与血的考验后,你们就将成为真正的军人。我是你们的兄弟,蒋傅华。我现在是你们的指挥官,你们都清楚这一点。
但是,我也是一个军人。一个真正的军人,他一生的追求只有一个:在与敌人的决战中光荣地战死沙场。你们当中的许多人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斗。和平,和平这两个字已经抛弃了我们很多年。这些年来,我们受尽了压迫,但我们从不曾被打倒!
如今,硝烟弥漫着天空和大地,看看城下吧,那是平日里肆虐在我们的家园,杀戮着我们亲人的戍边军。他们在向我们传达一个信息:无论他们如何胡作非为,我都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地。是这样吗?我的兄弟们!”
城墙上一片寂静。
蒋傅华环顾四周,大声道:“不是的!我们要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他们,告诉他们谁也不能胡作非为!”
士兵们都看着蒋傅华那坚毅的脸庞,每一个人都咬紧牙关。
寂静中,仿佛听见了心跳。
无数的目光,透过了距离,凝视着那站在蒋傅华
“我们誓死抵抗,我们誓不言败。我们是一个整体,一个团结起来的整体。我们将获得胜利,而他们必将失败!”
声声呐喊如擂鼓一般震颤心灵。
“今天,如果我们战死,死在这片土地上,我们虽死犹荣。今天,如果我们战死,那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父母,我们的爱人!你们当中有谁会惧怕这样的死亡?有谁会拒绝获得这样伟大的荣耀?”
身后的赵子城踏上一步,与蒋傅华并列。
严冬的风中,他的军装轻轻飘舞。他与身旁那坚强坚毅的男子,就这样并排站着。
似乎再也不会有什么,可以将他与他的同伴分开,打败。
赵子城在无数人的目光中,在身旁同伴的注视下,朗声回答了他同伴提出的问题:“战斗到底!”
“战斗到底!”
在那刹那,无数的枪支高举着,无数的士兵高呼着。
声传十里。
“战斗到底!”
戍边军主营中传来了凄厉的军号声。
攻城开始了。
三面的戍边军部队几乎同时向紫溪市发起了炮轰。
轰隆!
轰隆隆!
……
撕裂长空,呼啸而来,死亡,也开始降临了。
倒塌的房屋,破碎的城墙,抛飞在空中的是谁的残躯,撒下的又是谁的热血?
整座城市都在颤抖,硝烟无处不在。
“开火!”
“开火!”
“开火!”
……
炮弹如雨落,在双方的阵地上炸响,尘土、碎石、钢铁、尸体……在那一声轰鸣声中飘舞起来,散落下来,遍地都是。
一批批装甲车全速突击,机甲战士高大的钢铁身躯在战场上奔驰,地动山摇。
冲锋并灵活地掩护着装甲车前行,是机甲战士的首要任务。炮弹落在身上,炸开了,后继者踩着肢残体缺的钢铁身躯无畏地前行。
轰隆!
被加固过的钢铁城门一阵摇晃,紧接着又是一发炮弹飞来。
轰隆!
城门上的爆炸声像砸在人的心底。
冲到了一半的路途,气势汹汹的装甲车和机甲战士几乎已被击毁了一半。然而从他们的尸体残骸上踩过的同伴,用肩膀接过了他们遗留的东西,继续往前。
在飞扬的尘埃和浓浓的硝烟中,那一片飞来的炮弹,如冬天越来越密的冻雨,让生命变得如此脆弱。炸响的火光,像黑夜里无数萤火虫那一闪一闪的光芒,源源不断。
半个小时后,陆续有戍边军的装甲车和机甲战士冲到了城墙边缘。
重型机枪!
火箭筒!
针对近处的敌人的武器终于派上了用场,士兵们红了眼睛,手握着沉重的武器,呐喊着,咆哮着。为了自己的命运,杀尽前方的敌人!
弹片刺入身体的痛楚,在绝望中仍拼着一口气轰碎了敌人的堡垒……粉碎了前方的敌人,却发现自己的胸口也被子弹打穿……不甘死去的人们,倒下前正在挣扎,看着自己红色的血,静静地,流淌!
北面城墙。
李忘缘站立于后方,冷冷的看着战局,在不停地调拨军队的同时,他还注意着城外东面戍边军主营里的动静。
在那里的将领,也会是和他一般的心情么?
三个小时过去了,侯宝强的脸色越来越沉。
暴乱军的战斗力出人意料的强,虽然他们占有了城墙防守的优势,但直到现在仍然没有败象,这是早先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