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边军军队主营。
“将军?”王凯试图再次确认侯宝强刚才下达的命令。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侯宝强铁青着脸,说道:“命令士兵,连夜攻城。”
王凯皱起眉头吗,说道:“将军,士兵们已经厮杀了一整天,无论如何也要休息一下的。”
侯宝强霍然转身,盯着王凯,沉声道:“你听着,王凯。现在局势已经急转直下,没时间允许我们考虑那么多了。我们的士兵很累,但暴乱军的士兵也一样累。”
顿了顿,侯宝强放低声音,又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郭将军在天景市里现在的危急形势。我军连年和元晶国作战,现在虽然号称有十万大军,但其中至少有两万到三万人都是因为兵力得不到补充,郭将军被迫从当地征召从军的新兵。
而为了快速消灭这伙暴乱军,我又从可靠的精锐中抽走了两万人。现在郭将军可以放心使用的兵力只怕仅有五万人左右。而那些如野兽般凶猛的元晶国边防军却足足有三十万人之多。你明白了没有?”
王凯点点头,忍不住又说道:“将军,既然如此,我们当以天景市为重,为何不回军支援郭大将军?”
侯宝强摇头,说道:“此法不可行。若我们回师天景市,则是把我们大后方拱手交给暴乱军。到时,我们一方面要对付元晶国军队的猛攻,一方面还要注意暴乱军的动向,免不了还要分兵监视,以免暴乱军趁乱攻打我军。如此心腹大患,绝不可放纵。
眼下以我估计,以郭将军之神勇,元晶国军队决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攻下天景市,我们只要迅速消灭此股暴乱分子,即可回师支援郭将军,到时再与元晶国贼子决一死战。”
王凯重重地一点头,应道:“是。”
侯宝强说道:“那你快些去吧。”
王凯行了军礼,出帐而去。
月黑风高夜,大好杀人时!
在这样原本应该寂静的夜晚,喧闹代替了安宁。凄厉的军号声斗然间划破了黑暗。
无数的钢铁巨物组成了汹涌的波涛,冲向那个叫做紫溪市的礁石。
如雷霆,如血芒,沉重的压力逼面而来。在这样浓浓黑暗堆积的夜晚,心却不由自主的狂野跳动。
轰鸣!震颤!
一波又一波的光亮在与黑暗争斗,顷刻恍如白昼,顷刻又落入无尽的夜幕。
那么多的生命,如迸裂的水花,在岩石的最高处,被死神抽去了灵魂。
失去生命的人类的肉体,抛飞在夜空无边的黑暗里,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砰的闷响。
然后,被钢铁巨物踩过,再被轰隆隆的战车碾过。
被硝烟染得更为漆黑的黑暗,吞没了所有的光亮,那一闪而过的雷霆,带来的震颤,已不能惊到人的心里。
火焰从钢铁残骸中腾起,照不亮夜的黑。
黎明的银辉洒下,却被浓浓的黑烟镀上一层可怖的污垢。
这是红历二一一五年十一月二十六号的早晨。
站在城墙上的李忘缘,站在戍边军主营的侯宝强,都不自禁地望向南方。
天景市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红叶国戍边军总将郭成钢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看上去他依然给人镇定若静的感觉。从昨晚到现在,他通宵未眠。
仿佛是有默契似的,元晶国军队和前去攻打紫溪市的侯宝强都采取了连夜攻城的做法。然而,与侯宝强不得不派上全部士兵全力苦战不同,元晶国军队在兵力上的优势极其巨大。
除了留守寒烈市的五万人,元晶国边防军总将把剩下的二十五万精锐部队几乎都开进了黄沙河床。在有效的炮击范围内,强悍的元晶国军队一波又一波地炮击这坚固的天景市。
而机动性极强的装甲兵部队分成数个梯次,分批飞速朝天景市逼近。
在敌人狂烈的轰炸下,天景市的守军同样显示了强大的战斗力。经过一整夜的苦战,红叶国戍边军以八万之众击退了元晶国边防军无数次的进攻。
然而,郭成钢却没有感到一点喜悦。他清楚地看出元晶国边防军每一波进攻的士兵都是不同番号的士兵。也就是说,元晶国边防军充分利用了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在一波士兵进攻后就换下休息。
而红叶国戍边军的士兵却只能咬牙坚持。
“该死。”郭成钢在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句。
在昨晚的战斗中,他平日里对新近征召入伍的新兵的担忧成了现实。在元晶国边防军无止境不间断的排山倒海强烈攻势面前,新兵们普遍表现出了紧张情绪。以至于当他试图把战斗许久的精锐部队换下防线稍做休息时,防线上立刻出现了动摇。
郭成钢只得被迫又把部队换了上去。
这是没办法的,郭成钢告诉自己。不管是任何人任何部队,都要在地狱般的战场上经过严酷的考验才能成为精锐的雄师。
可惜侯宝强带走了两万人,否则只要多出那一支生力军,他在分配兵力上就不会如此捉襟见肋。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太阳已经升起了。
冬天的朝阳暖暖的照在黄沙河床上,照在一身戎装的郭成钢身上,照在了鲜血淋淋的破败的城墙之上。
日上中天。
李忘缘原本苍白的脸因为疲劳和压力越发的惨白。
红叶国戍边军像发了疯似的狂攻不止。从昨晚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双方都没有休息过。在那地狱般的战场上,几乎用眼睛都能看出双方士兵的疲劳。
经历过无数次轰炸的城墙已经破败不堪,只有外漏的钢筋骨架还在死死地支撑着这些断垣残壁。城外,报废的战车和残缺不齐的机甲战士已经堆积如山,没有人去打扫战车,这些还可以再次利用的珍贵金属材料就像暴曝在荒野上的尸体一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露出狰狞地棱角。
这场战争打到现在,为了那宝贵的时间,双方已经在拼各自的意志力了。
这座城市,这些士兵,还能够撑多久?
这时,城外戍边军的攻势缓缓减弱,队伍有节奏地向后退去,终于消失。戍边军的士兵都暂时退了回去。退到了五公里开外,或者更远的地方,但是仍紧紧地包围着这座城市。
李忘缘知道那是为什么,觉可以不睡,但饭却是不能不吃的。
在这难得的战争空隙,许多士兵一旦从沉重的压力下解脱出来,立刻就倒在地上休息。整整一夜用尽全力的战斗却还不能睡觉,这已耗尽了大部分士兵的体力。
蒋傅华和赵子城互相扶持着走了过来,身上满是血污。
李忘缘眉头一皱,急忙问道:“受伤了?”
赵子城疲倦的摇摇头,道:“别人的血。”说着,似乎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一下就坐到了地上,闭上眼睛。
李忘缘松了一口气,转目看向蒋傅华,说道:“你怎么样?”
蒋傅华脸色也很憔悴,但比起赵子城,他的精神要好一些。
他向李忘缘行了一礼,回答道:“我没事,但恐怕士兵们撑不住了。”
李忘缘默然,士兵们的状况他当然也看在眼里。
红叶国戍边军的战力真是可怕。
覃寿一跛一跛的走了过来,在北面的战场上,他的身影比谁都活跃,上了战场就像疯狗一样,士兵们都非常崇拜他。但不幸的是,他的大腿被一个敌人的机甲战士用机枪给扫中了,虽然子弹已经取出来,但是要想像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他向李忘缘抱怨道:“那些戍边军的家伙简直不是人,打战打了这么久居然也不会累。”
蒋傅华沉声说道:“这就是长期严格训练和与元晶国长久以来对抗的效果。我们的士兵还是太嫩了,但是只要我们熬过这一战,他们就会成为一支精锐之师。因为他们已经历了最严酷的考验。”
覃寿嗤了一声,说道:“老大啊,你不要想得那么远好不好?这一关我们还不一定能过得去呢。”
“覃寿,”李忘缘叫了他一声,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又转蒋傅华,“我们现在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蒋傅华叹了口气,说道,“目前能够上阵战斗的大概只剩下了七千人左右人了,但也大都疲惫不堪。从今天早上开始,戍边军方面士兵伤亡和我方的比例应该已升到了一比一。在守城战中到了如此地步,我们的情况很不妙。”
李忘缘再次默然不语,蒋傅华看在眼底,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蒋傅华向看着城外远处的李忘缘说道:“将军,也许我当初不该求你来帮助我们的,现在看来只怕是害了你。戍边军太强大了……”
李忘缘一摆手,不让蒋傅华继续说下去,却转头看着蒋傅华的眼睛,问道:“傅华,你对我有信心吗?”
蒋傅华一愣,还来不及细想,李忘缘又说道:“如果我对你说,这场战争我们会取得胜利,你会不会相信我?”
蒋傅华愕然,然后望着李忘缘,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李忘缘笑了笑,他苍白的笑容在冬天的阳光中很是刺眼。
“你很好,作为军人该有自己的主见。你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附和我,我很高兴。”
蒋傅华叫了一声:“将军……”可是说完又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