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１）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龙卷风过后，闪电辉映着一位母亲苍白难耐的面颊；她忍着疼痛让接生员把我接到这个不平静的世上。
接生员对满脸滚动着汗珠的母亲说，龙卷风过去了，你的儿子也出生了，这可是个好兆头啊，吉利……应该是龙托生的吧。
母亲无力地说，生出来就看不到亲生的父亲，唉，是男是女是啥托生的又能如何呢，难啊。
她的意思是说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啊。
继父说，你不是说生个女孩吗？咋生出个男孩来呢?
接生婆说，倒是非常像个女孩。
继父不悦地说，像又有啥用。
关于我的出生问题，当时母亲也非常犯难：生吧，她知道继父的秉性，虽然不像后老婆打孩子早晚一顿那样狠，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特别是再有了孩子以后，更是不堪设想；不生吧，都已经怀胎半年多了，还没有那么先进的堕胎技术……
母亲想；如果要是生个女孩会更好些，长大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要是生个男孩就糟糕了……
父亲也不希望生个男孩。母亲问他时他说，生什么跟我有啥关系呀……但是我还是喜欢女孩。
是啊，反正也不是你的种。母亲生气了。
（２）
我投胎在朝鲜战场上的一个山洞里，父亲和母亲做爱的时候，美国战斗机隆隆而过还投下了好多炸弹……
我闻到了硝烟的味道，遗憾的是我没能看到炮火纷飞的场面，我生不逢时啊，否则我就能成为一个英雄了。
母亲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姨家，是姨妈把她抚养大的，虽然对她还行，但懂事很早的她也很快品尝到了寄人离下的滋味。十七八岁的时候她就毅然决然地跟部队走了……
就在她当兵不久朝鲜战争爆发了，于是她就随着抗美援朝的医疗队到了朝鲜战场前线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
自从亲生父亲牺牲以后，母亲的神经就出了点儿问题，所以转业后就不再到医院当卫生员了。后来她和曾当过国民党兵今又当上了银行会计的继父结合了。
我有幸母亲能把我带回到自己的祖国，并出生在东北云水岸边的一个小镇。此镇是个县城所在地，不大，连个楼房也没有，街上行人也不多，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火车站了。火车站的东面不远处有直径三五十米的水坑，常年有半下水。我们家就在水坑的南面，那两间砖石结构的平房就是。有这两间平房住还得感谢政府——是政府给母亲这个转业军人的。
（３）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姓啥，我一面世就没有看到我的亲生父亲，因为我已经成为我父亲这个烈士的遗孤了。其实知道亲生父亲姓啥又有何用呢，他毕竟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同时又非常热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我也不薄，三岁的时候，我掉进自家房后的大水坑里竟没有被淹死，当时就恍惚看到有一朵白云飘落在我的眼前，随后就不见了。之后我就像一个会游泳的大人一样，满不在乎地在水里快乐地游玩儿……
不一会水坑的岸上有好多人围观，很快继父和母亲也来了，母亲急得不得了——没有人下水里来求我。
继父说，谁会水就下去求求吧，我也不会水呀。
这时还下起了小雨。
我好玩似地笑着。岸上的人们干着急使不上劲的时候，我就自己慢慢地游到岸边来了。我心里在喊，妈妈，快来帮我一把，拽我上去。但嘴上说不出来话。
也难怪呀，我还没有到大声说话的年龄呐。最后还是母亲把我费劲儿地拽上来了。
母亲要拽我的时候，继父还在喊，你不要命了，你的肚子！你的肚子！
母亲想给我改名字，并跟继父说，给他改个名字吧，叫水生吧，是“水”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后来当我到了懂事的年龄了，还时不时地到水坑边站上一会儿，眼睛出神地看着坑里的水……
我不懂事的时候人人都爱我，谁到家里来看到我都说，这孩子将来一定能有大出息，你看那大脑门就跟其它的孩子不一样，天生一个聪明人样儿。
我三岁的那年冬季妹妹出生了，起名叫金凤（母亲姓金）；又一个三年后弟弟又问世了，名叫大龙。
妹妹不仅比我聪明，还会要尖，不吃亏是人所共知的；而弟弟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的仁义性格却占了上风，得到了家里和外头的好评，特别是到了懂事的年龄，他就更会讨爸妈的喜欢了；而那时的我就已经彰显出了不合群的性格了，总是喜欢独处，不爱和其它小同学们在一起玩儿。但是老师还是挺喜欢我的，说我爱学习、懂规矩。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班长这个位置非我莫属。
这样就激起了妹妹心海里嫉妒的波澜……
父母亲也总是向着妹妹，她说，你是老大，就让着点小妹妹吧，要学会懂事才行。母亲这样处理问题，继父就没的话可说了。
我知道，母亲总是处在两难的境地，不说我说谁呀！但这样一来，她们姐弟俩对我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还时常变本加厉地告我的状；挨母亲的骂，遭父亲的白眼是经常的事。
（４）
看到我们吃野菜、喝米汤的样子，母亲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有一个邻居看我们太可怜了，就送过来一碗大米，对此母亲一生都在念叨，到死都没有忘记。
邻居说孩子他爸是单位食堂的管理员，咋还会把孩子饿成这个样子？是啊，妈妈也在供销社上班，咋也不能拿回来一块饼干呐。
妹妹也学着这样说。
但那样真是不行，如果那样了，就会被当成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走资派了，就会被批倒批臭的，会让他遗臭万年了。
我们念书买不起墨水和纸，继父都没有往家里拿过一瓶墨水和一张纸。
还是说我自己的事吧。邻居家拿过来的大米我没吃着一口，只是喝点米汤就不错了，用母亲的话说，她们是你的妹妹弟弟，多吃点是应该的，你当大的的就该让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