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回到房间没过多久,我就被雷等人用皮带紧紧地绑到床上。我扁着嘴,无可奈何地等待着自己将要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在四周忙碌着,而我则像是一个正在准备接受活体实验的一个标本一样躺在他们的终究忍受着未知所带来的某种恐慌感。
弥夜走到我的身边,正眼也不看我地说:“紧张?”
“要不你也用同样的姿势体验一下?”
弥夜不以为意地将眼睛一甩:“很高兴你在这种节骨眼上还能开得了玩笑。”
弥夜走开没多久,纱音也靠了上来:“紧张?”
“紧张也不能改变小白鼠的命运。是吧?”
“相信我,这对激发你的裔能来说算是最快的途径了。”纱音的嘴形随即变成了一副请求原谅的形状,“只是过程或许有些难以忍受。”
“其实我喜欢更温和稳妥的办法,比如吃蛋白粉或是维生素片之类的方式,”我想了想,又有些心有不甘,就势问了一句,“有多难以忍受?”
“或许是意识的极限吧。”纱音难以启齿地说。
“……这是很危险的另一种解释吗?”我撅着嘴沉吟着说。
“想放弃?”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想吧?”
“但你没有。”
我再次对纱音的读心能力感到无奈:“跟你沟通真是让人感到非常简单。”
“需要我帮你把你心里的原因给说出来嘛?”
“尊重别人的隐私难道不是一个人……”
“因为你是一个对未知真相的好奇心比自己的人身安全跟重视的风险投资型的人。这也是你真正想要加入隐社的原因。”纱音丢给我一个得意同时迷人得不得了的微笑,“下次想要阻止我记得一定要快。因为一个人心里想的东西永远比他说的话来得快得多。”
雷等人将我用皮带绑得死死的之后,又像上次那样用那检测用的粘膜粘住我身上的各处“穴位”。如此一来我的样子活像一个被土著人绑在一条木棍上等待烧烤的蜘蛛侠。那些粘膜连线分别连接着三台电脑。操作者分别是卡琳、星崖以及纱音。就规模而言,比上次星崖单独为我测验的时候大了不少。他们一边调试着机器,一边低声相互交流着意见。没过多久,那黄发的白种美女卡琳就站起来对纱音说:“头,一切准备就绪了。”
“小牧,准备好了没?”纱音也站了起来问。
“我想无论准备与否,这对即将面对的测验没有任何的不同吧?”
“……你认为一个人被枪决的时候,套着头罩好一些还是两眼正对着那枪管好一些?”
“……可能的话,还是看着枪管好些。至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的……”我心里立刻发秫了起来,“难道就没有更好一点的比喻了吗?”
纱音歪着头想了一下:“我觉得只有这比喻比较贴切。”
“仪式”即将开始。水岩走到墙边就所有的灯关掉。随即A组的四人便似乎因为权限的问题默契地打开门集体移动至另一个房间。整个房间顿时在阴暗中被落地窗外隐隐作亮的夜光浸没一种神秘的氛围中。弥夜来到我的身边,黑着脸看着我——我实在找不出关于她的表情(无论任何时候)更加贴切的比喻了。无论是肤色还是被那微弱的光线所掩盖的表情都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人性活力的地方。
她腾起手,以准备做马杀鸡的动作轻描淡写地舒活了一下筋骨。之后便缓缓地揭开她右手的绷带,动作十分慎重,仿佛正在拆解一颗定时炸弹一般。当那上面的所有绷带全部松垮下来的时候,我多少看到了那只手的庐山真容。一瞬间,一道如同闪光一般惊秫的念头穿过我的脑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满布瘟气的手。在如此阴暗的环境中,它的颜色竟然更为深沉暗淡,悄然间竟发射出幽然的微光来,如同被死色所怖那般将四下的夜色烘托的更加的可怖。
终于,她用那只恐怖的右手碰触到我身体。恍然间什么正在逐渐改变。眼里的世界自然还是之前的那个阴暗无关的房间,只是身体里头有什么已然无声无息地开始撼动着感官里的一切。很快,眼神里所映照出来的本来清晰的视野在那阵由内喷发的强烈感觉上终于模糊了起来,就像水滴打在水面上那般一开始仅仅撼动着些许微不足道的波漾,但很快水面就被烧沸得搅乱了意识中整个的画面。然后就是一声沉默的爆炸——没有声响,却一瞬间改变了意识里所映衬出来的全貌——又或者说是意识中的震动重新开启了意识其本身:等到张开眼的时候,我已经置身于一片峡谷样貌的地方——根本上来说,可以说我是被意识丢到这个地方。
我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无助地环视着四周,想要借助着意识的触觉来判断眼下发生一切的真实性。这山谷中的暮色十分的低沉黯淡,像是某个朦朦发亮的清晨,又像是有气无力地等待着黑夜侵蚀的暮昏。风缓缓地搔弄着山坡上目所能及的树木,不远处小溪也用流水的声音与其合奏着这山谷中并不能引人入胜的天籁静音。过度黯淡的光线压抑着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情绪。连空气都粘稠得无以复加,一切像极了山雨欲来那般等待着劫数的光景。
我无所适从地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央,机械地等待着可能发生的一切。理由不明,只是一种类似神启的直觉牵引着我的意识默默地让我认同这一点——话说回头,眼下似乎除了这样静静地等待也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没有提示,没有任务。
空气中的气息随着光线缓缓地减弱而越发叫人窒息。身体也好,四周的山石林溪都好,缓缓地像被逐渐煮熟的温水越发不可忍耐了起来。我变得烦躁且憎恶着眼前的全部。这时间里,流水的速度恍如不断地加快,风也越发恣意地颤动着所有的树枝。地震随之而至,令人不安地晃动着这个世界同时也在晃动着我定力的底线。
“末日的模式”俨然在逐渐成型,没过多久我开始迎来了这个世界给我带来的灾难——一股声势浩大的洪流从山谷转角的后边崩然而出,转眼间已经朝着我的方向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