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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果然不是你干的。这我就放心了。”纱音似乎天生就拥有一副睿智的观察力,她似乎总能从我的脸上判断出答案来。她以极其优雅的姿势饮了口龙舌兰,说:“正如我刚才说过的那样,警方一切的侦查都是按照程序来的。这事无论跟你是否有关,他们势必都会把你当成嫌疑人看待。照这样发展下去,你的过去被挖掘出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我故作镇定,但大脑却在飞快地转动:“诶~不如你跟我说说看,我的那个所谓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挖掘出来到底会变成怎么样的一个结果。”
纱音依然故弄玄虚:“既然是你的过去,你知道的当然比我清楚,这还用问吗?”
我说:“可是你话中所指显然不止如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以及自己秘密。你也好、我也好。我觉得与其我们在这里计较这些事情,还不如好好想象如何能够避免那一切的发生不是更加合乎现实呢?”
我觉得好笑:“怎么避免?事情已经发生了,鲍叔……也已经变成那样。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这事确实对我很不利。”
“那倒也不见得。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去做,保准不超过明天,至少你就暂时不会出现在治安局的嫌疑名单的前面几个顺位上。”
我双目一亮:“怎么做?”
“知道为什么我要选择这家店吗?”
我皱了皱眉:“貌似也没得选择,因为这附近仅此一家。”
“那如果我说,就在我们现在谈天的这一会儿你们的快递站着火了怎么办?”纱音说到“着火”俩字的时候故意压低了音量。
“诶?”
“是真的。不信你走到外面就会发现那里的天空应该可以映衬得出火光了。”
我透过窗户,向着快递站方向的天空望去,那里的天色果然已经烧得通红了起来,我回过头:“难道说是你们干的!?”
纱音轻轻地将食指竖在嘴唇中间,低声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治安局的那些探员会怎么认为。”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正想气急败坏地质问她,但思维就被什么给击中了一般,想说的话顿时失去了动力。
纱音笑着接过话说:“明白了吧?你没法证明鲍叔被杀时候的不在场证明,这是成为嫌疑犯的必然条件。可是一旦快递站烧起来的话,那么刑侦人员的思维很可能会陷入了一个盲点中。那便是他们认为凶手是先杀了人再点火。大火是可以烧掉尸体上的很多死亡讯息。就算是治安局的人想要从火灾入手查这件事,你也拥有很多对你再熟悉不过的时间证人。”
哇塞,这女人简直是专业的罪犯。可是嘴上却没有丝毫表露,我说:“你又知道这边的人对我很熟悉?”
“太明显了。从刚才开始我和弥夜不就已经成为你撩妹的对象了吗?”
我苦笑以对,诚如纱音所说他们做得也实在太明显了点。
“不但如此,顺利的话那些探员还会在现场找到那个恐怕只剩残迹的背包。这也有利于他们对整个案件了解。还让他们不会因为蒙在鼓里而将真正的罪案被如此瞒天过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对两人神秘的身份越发警惕。
“这个你以后可能就会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这么做至少不是在害你。警方也能更好的展开刑侦,算得上是一个双赢的结果就对了。”
“可是鲍叔的尸体还在里头。你们这么做让他的家人连最后的遗体都不能见到。”我对此难以释怀。
“你只需要想想一个已经死的人和一个仍然在这个世界上需要被澄清的真相,哪个更重要?更何况后者也算是还了死者一个公道。”
我默不作声地思考了良久,终于决定默认这件事情。鲍叔……我叹了口气,虽说是形势所逼,可我的心里依然油然泛起一种难以释怀的罪恶感。想到他现在的尸体正处于毁尸灭迹的火焰中,心头就不是滋味。不知道他的女儿知道这件事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反应。我默默地撇开头,望着窗外的那漆黑的什么看头都没有的大海,恨不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又一个噩梦。
我按照纱音的方法,骑着宝驹回到自己的住处。洗了澡,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地上床睡觉。那一夜我的睡意都被嘲杂的记忆和愧疚所排斥。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隐约小睡片刻。没过多久,敲门的声音再次完全把我吵醒:是来录口供的治安局探员。一个是无论身材还是样貌都中规中矩的男人,另一个则又矮又胖。除了两个探员的形态之外,其它的一切早在纱音的预料之中,就连时间也符合她所预判的早上六点到九点之间。
我把两个穿着便衣出示治安局证件的男性探员请进房间。当他们说到鲍叔死于枪杀,并被人企图用火消灭证据的时候。我尽可能做出不太夸张的惊讶表情。演技这东西不是专业的演员最好还是不要过多的使用,否则反而容易露出马脚。他们可是经验丰富的探员,一个微妙的表情也足以引起他们的猜测。好在我对鲍叔之死的悲伤是真实的。因此当我将自己的情绪引到上面的时候,那近乎失魂落魄的情感却无懈可击。
如同纱音所料,无论我的表现得如何意外以及悲伤。两个探员还是按照程序地问了我的不在场证明。我便把昨天在酒吧有两个美女相陪的事情告诉他们,好让他们如我所愿去酒吧查证这则消息。至于问到纱音和弥夜的身份的时候,我则依照纱音事先教好的那样,说只是在街上看到几个喝醉酒的流氓骚扰她们,而我为救她们把自己也弄得挂了彩。为了答谢我,两个女人请我到酒吧喝酒,事后我们三人就分道扬镳,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
两人对我的答案既感到合理又颇有些失望。加上我在这里呆了五年,期间任何让我杀死鲍叔的动机都没有,相反的,他们会在旁人的口供中获悉我和鲍叔之间不存在相敬相杀的情况。一系列的迹象可以澄清很多事情,同时也这意味着他们要重新锁定嫌疑对象。直到他们走了,我才用纱音昨晚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安然无恙?”纱音问。
“嗯,算是托了你的福。”
“现在可以过来一趟吗?有些事要跟你说说。”
我的心里泛起一阵困惑,不过基于她也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这点要求不好推却。更何况,整件事情确实还有很多的疑点没有弄清。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的时候我也曾有这样一个找机会跟她当面问清楚的念头。现在她的邀请,倒是让我着想法有了顺水推舟的机会。
纱音发给我的地址不难找。对于一个在这块区域负责了五年速递经验的快递员来说,所有的地址都难不倒我。那是一座在废材加工厂的厂区。周边都是密密麻麻、因为各种器械将地势变得复杂化大小的厂房。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我曾经不下二十次把放在包裹里头的小型样本送到这里的每一个厂房办公室。可以说每一条路,每一个办公室,甚至是每一个隐蔽在角落里纯粹用砖瓦随意堆砌成的那些肮脏不已的厕所对我来说都是轻车熟路。我觉得她们将见面的地址选在这里绝非偶然。
我走上一个厂房三楼的办公室,在那里可以俯瞰车间里的一切动静。由于废弃的缘故,车间里的所有器械几乎都被搬移一空。空荡荡的环境使得我登上铁质台阶的每一步都充斥着足以将这个空间填满的回声。我忽然心里升起一种不安的情绪: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将不会被人知道。换言之,这里是一个可以将人从这个世界消失掉的最便利的场所。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叫纱音的女人不会这么做。尽管我的人生依旧停留在二十五岁的浅薄阅历上。
我走到那个约定好的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下决心似的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