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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何为彼岸

前方桥面上,是一道幽深的阶梯,盘绕而下,似乎直通幽冥。自那阶梯之下,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听之毛骨悚然。缕缕黑色的雾气自其中冒出。易峰皱了皱眉,一身煞气运起,将其生生化去。

静静的端详片刻,易峰迈步跨了下去。

一步之下,如隔天渊。易峰抬眼四望,只见身前,是一片火海。燃烧在整片地域。火海的正中央,是一道巨大的门户,上书“幽冥路”三字。一笔一划,散发出无边死气,易峰一望之下,心头竟是泛起了阵阵恐惧之感。

这是生命对于死亡本能的恐惧,与实力无关。易峰骇然。当下低下头,不敢再去观望那三个字。若是再盯着那几个字看,易峰的心神只怕要不了一时三刻便会崩溃。

紧紧握了握拳头,易峰迈步,踏入了那道巨大的门户之中。

一丝幽绿的火焰不知何时攀上了易峰的身体,易峰并没有在意,一瞬间,那火焰暴涨了百倍,包裹了易峰整个人!剧烈的痛苦自全身上下每一处传来。易峰倒在了地上,身体不停的翻滚蜷曲,咬着牙,心中嘶吼:“业火,这是地狱业火!”

你种下什么因,便会获得什么果,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举凡大奸大恶之辈,罪孽滔天,化为无边业力,这业火,便是业力的体现,也是作恶所得到的果。

业火不烧躯体,专烧神魂,专烧意志,专烧人心!易峰一身业火,化为刀剑斧钺,时刻烧蚀,炙烤着他的神魂,带来无尽的痛苦!

若是凡人,被这业火沾染,瞬间便会形神俱灭,因为,他的神魂受不了这般痛苦。即便如易峰般的修士,在如此剧烈的业火下,也撑不过一个时辰!

业火带来的痛苦,比之种种酷刑要厉害的多。痛苦到了一定的限度,便会损害神魂,这个损害,是不可逆的。直到神魂消散!

“这便是万灵录的考验么?”极致的痛苦中,易峰没有丧失思考的本能,反而变得愈发冷静。易峰不再去感受,抗拒那痛苦,反而尝试着接纳那业火之力。既然无法屏蔽痛苦,为何不去适应呢?

半个时辰后,易峰艰难的站了起来,体表,是一层层的业火。若是细看之下,会发现,那业火之上,还有一点点金色的光芒。这是玄阳心经的纯阳之气,易峰正是通过这点点纯阳之力,方才能够缓缓站起身。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易峰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不少,那纯阳之力更是增加了一小半之多。左脚微动,向前挪出了寸许……

顿时,一股嗜心般的痛楚再度袭来。那是业火在神魂中灼烧。易峰每一个动作,都会引发业力的反噬,导致业火威力瞬间大增!

“我……我不……放弃!”艰难的一句话后,右脚亦是挪动了一小步,与左脚齐平!易峰眉头一皱,脚步继续向前,寸许寸许的挪动。

当走出了一丈远后,易峰不得不停了下来,运转起体内的玄阳心经。纯阳之力大涨,与那业力抗衡,令易峰获得了些许的喘息。

趁着这喘息的时刻,易峰咬破舌尖,数滴舌尖之血浮现在身前,化为一面血色盾牌,遁入易峰丹田,将丹田内的雷兽精血护住。业火之威,若是将雷兽精血灭杀了。易峰只怕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将那精血护住之后,易峰再度起身,眼中坚毅无比,方才走出了一丈。这次,他要走出五丈!他要以业火之力,来磨练玄阳心经,磨练自己的意志,磨练自己的神魂!

“五丈!”易峰一脚落地,脸色虽然苍白,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颤颤巍巍的盘膝而坐!他做到了!区区五丈,相比百万里,简直渺小的无法计数,但,易峰却相信。只要脚步迈了出去,便终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刻!哪怕在路上受不了痛苦死去,至少,自己努力过了……

在那无边业火的磨砺下,玄阳心经进境飞速。易峰已经可以简单的利用纯阳之力进行一些小小的防御了。纯阳之力化为点点金芒,进入易峰体内的每一处筋骨,肌肉,血脉之中。随着纯阳之力的积累,易峰的体质,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纯阳淬体,十炼化钢,百炼为山,千炼成脉,万炼蜕凡!”易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纯阳心经,配合着业火,将自己的体质,稳步推向十炼的境地,一旦到了那个境界,肉身便是一柄神兵利器,坚固如钢!

“二十丈!”易峰面色一变,一股鲜血喷出,洒在桥面上。体内的业火,竟瞬间暴涨数倍,玄阳心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业火消散。易峰脸色苍白如纸,已然损伤了神魂。

“我明白了……”许久之后,易峰睁开眼睛:“这业火,每当我走过一定距离,便会暴涨!这地方,不愧炼狱之名啊。”易峰咬牙,撑起身体,忍受着业火的烧灼,艰难的迈出一步……

百丈之后,业火再度大涨。易峰已然有了准备。手中捏出一个法决,沉声一喝,道:“纯阳无极,给我聚!”一道道金色火焰自易峰体内凭空出现,与那业火对抗!

这八十丈里,易峰再也没有动用过玄阳心经,而是任凭业火烧灼自己的神魂。易峰所受的痛苦也并非全无回报,这纯阳真火,便是借助业火凝练而出,此刻,却正好拿来与业火相抗!

本命之物,灵动境修士可借助功法凝练而出。而纯阳心经,却是让易峰在凝神境中期便拥有了本命之物,便是这纯阳真火,此火克制世间一切邪魅幽魂,当然,若是那邪魅境界比易峰高的话,就是易峰被克制了。

易峰稳稳的站在那里,脸色微微苍白,却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狼狈不堪。纯阳真火与业火不相上下,但易峰本身,却没有一丝兴奋,反而眼中多了些许凝重。这考验,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抛开这些想法,易峰继续向前行去!当易峰凭借纯阳真火,走过一千里的时候。一股阴风吹来,业火直接化形,变成了一头火狮,在神魂中冲撞!

纯阳真火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瞬间被打的消散。易峰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那业火燃烧,烧成了灰烬!燃烧神魂,比直接燃烧肉体痛苦千倍万倍!无边的痛楚几乎将易峰神智湮灭!

易峰仗着心中为父母报仇的执念,始终保持灵台一点清明,未曾被那业火彻底侵蚀。不知过了多久,易峰挣扎着起身,此刻,他的神魂虚弱无比,仿佛只要那业火再度加大一些,便会彻底熄灭!

运起玄阳心经,易峰惊讶的发现,已经达到了五炼的境界,也许,再来那么一次,自己的体质,便会彻底达到如钢的境地。易峰舔了舔嘴唇,眼中有些兴奋。

这一路上,业火灼烧的痛苦,令他隐藏在骨子里的疯狂彻底抬起了头。一刻也不停留,易峰聚起体内的玄阳真火,大步流星的向前行去!

两千里……三千里……五千里……

业火化为一朵红色的莲花,将易峰神魂禁锢!易峰瞳孔一缩,继而脸上绽放出了畅快的笑容:“业火红莲?来吧!我无惧!”

仿佛是被易峰张狂的话语激怒,那红莲瞬间暴涨,烧灼这易峰的神魂。这一路的上的磨砺,令易峰的神魂彻底恢复到了巅峰,甚至,隐隐有着突破凝神境中期,向后期进军的势头。

极致的痛苦袭来,易峰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眼中,却依旧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能感觉到,玄阳心经在稳步提升,七炼……八炼……他在赌,赌自己能够在业火达到极致之前,成就十炼!而,赌注,是自己的命!

玄阳心经提升到九炼境之后,仿佛停滞了下来。而那业火红莲,却在时刻不停的增长!此消彼长之下,眼看易峰便要支持不住,眸光黯淡之时。一道金光笼罩了全身,周身上下所有的骨骼筋脉,神魂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是由量变引发的质变!

十炼化钢!!!

那业火红莲笼罩在神魂之上,寸步不能进!易峰的整个神魂,被一股金光笼罩,化为一道屏障。

易峰嘴角一翘,最终,化为了疯狂的大笑:“这个赌,我打赢了!”

业火红莲散去之后,易峰盘膝坐下,适应那十炼境所带来的身体变化。一个时辰后,易峰再次上路,这次,易峰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一个极致,千里距离,也不过走了一个半时辰。

十万里!易峰一步踏出,骤然间,易峰体内的业火化为了两道火蛇,出现在易峰身前。

那两道火蛇一阵扭曲,变成了两个人!

“爹!娘!”易峰瞳孔一缩,不由脱口而出。脸色大变,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尽管他知道,眼前的两个人,不是自己的爹娘,只是业火所化。但时隔两年,爹、娘的音容笑貌,早已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如今,在眼前活生生的出现了!这份震撼,不是外人可以理解的。

易峰痛苦的摇着头,脸色泪水长流:“不!你们不是!你们是业火!不是我的爹娘!给我变回来,变回来啊!混蛋!!!”

痛苦的哭喊声传遍了整座大桥,易峰跪在地上,他明白,若是不解决这两道业火,这番考验,便算失败了!但他下不了手……哪怕眼前的父母,只是业火所化……

“爹……娘……孩儿不孝……”易峰对着业火所化的父母磕了几个响头,他拜的是父母,不是业火。他知道,养育之恩,生身之情,是他此生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槛……他选择了放弃……罗天秘典,在他心中,比不上父母的一个指甲。

一道青色光芒自体内飘出,那是罗天圣宗的宗主命玺。只要他往其中注入纯阳之气,便算放弃了考验,再与罗天秘典无缘……

易峰望着眼前的父母形象,心中叹了一口气……

却在这时,脑中一道青光闪过,似乎响起了祖师的声音:“痴儿痴儿,破除心障,方是有情。纯阳天眼,见我所见。”

“纯阳天眼,见我所见……”易峰喃喃自语,眼中精光闪过:“我明白了……”

易峰双眼,瞬间变成了一片金色。望向父母的形象时,父母变成了两道业火!

火气上涌,易峰一拳,带着他的愤怒,带着对父母的思念,重重击出!那两道火蛇,瞬间化为无形,消散在天地间……

业火消散,易峰的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爹、娘、何年何日,孩儿才能再见您二老……

前方的路,不知还有多长,有多少危险,易峰带着执念,义无反顾的向前走去……

二十万里……却是一座座冰山,温度低的可怕!走到最后之时,温度低道了一个极限,连纯阳真火都被冻结!易峰靠着自己心中的温暖,化开一片寒意,闯了过去!

三十万里,天空中飞刀乱舞。易峰时时刻刻承受着万刀穿身之苦,以绝强的信念,挺了过来,走出了这十万里!

四十万里……五十万里……七十万里……九十万里!

不知走过了多少路程,受了多少痛苦,到达最后十万里之时,易峰整个人的气质已是改头换面一般。身上虽然狼狈,有着诸多伤痕,血迹斑斑,但那一双眸子,却仿佛深渊一般,深邃,悠远……

凝神境巅峰,只差一步,便是强魄境,力量更是增加到了两百三十均!玄阳心经,已经是二十炼之境!

“最后的十万里……不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易峰的眼中不再有兴奋,有的,只是古井无波的平淡。

令易峰诧异的是,这十万里,却是什么也没有,除了脚下的路,除了他自己,一片孤寂……

易峰就这样向前走着,没有冰,没有火,没有飞刀,没有妖魔鬼怪!有的,只是一条路,一个人。在不知疲倦的走着……

十万里,百万里都不止了,易峰心中,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始终没有看到终点……

孤独,在一点点的蚕食着易峰的心神。在这个无形而又强大的敌人面前,易峰显得没有丝毫的反抗力!

“有人吗!回答我!”易峰双眼血红,如同一个疯子一般,来回不停的走着。他不知道时间,不知道饥饿,不知道困倦,陪伴他的,唯有脚下的一条路,孤独,将他逼的快要发疯!

“不——!来一个人,哪怕是一块石头也好啊!!!”终于有一天,在这条路的某个地方,易峰受不了了,他屈服了,对着孤独,寂寞,屈服了……

身前,再度出现了宗主命玺,他想要离开这里,只要有人愿意跟他说一句话,他可以给他一切,哪怕是生命,他实在受不了这份孤独了!

当那缕纯阳之气快要接触要命玺之时,父母的音容笑貌,他们的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再度出现在易峰眼前。易峰停下了手,沉默……许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了命玺……不再往前走,而是在原地盘膝坐下……

“我欲问天,何为情!”

“我欲问天,何为道!”

“我欲问天,何为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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