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它像发泄似的一连下了几天几夜。
在第四日黎明,雨突然大了。天昏地暗,像泼,像倒。
“照这样下去,不发水才怪呢!”姥姥担心地望着外面,忧虑地对坐在炕头上的老头子说。
“就你那破嘴说不出什么好话!发水,发水,你吃什么?春燕的学费怎么交?”姥爷瞪了姥姥一眼没好气地说。
春燕坐在旁边看着他们没说话。
突然听到外面的喇叭里喊:“乡亲们注意啦,山洪就要来了!请大家到村南头地势高的地方去躲洪水。赶快!”
“姥姥,外面什么呢?”春燕紧张地问。
姥姥和姥爷赶紧走到门旁侧耳听,喇叭里还重复着刚才的话。姥爷先听清了。脸色大变,冲着他们俩说:“走,赶紧向村南头跑,大水就要过来了!”
“我拿点东西!”姥姥转身打算去整理一下。
“老婆子,你傻了。你是要命还是要东西!你不记得那些被洪水冲走的乡亲们了?”他边说边拉着春燕和她往外跑。
风大,雨大。
他们奋力地向前奔着,雨水泼打在他们身上生疼生疼的。
“唉呀”,姥姥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了。
“姥姥,你怎么了?”跑在前面的春燕赶紧跑回来扶姥姥。
“你们赶紧走,不要管我。洪水就要过来了!”她推着春燕。
“不,姥姥。要走,一起走!”她使劲拉着姥姥,可是姥姥身体太重她根本拉不动。
这时,姥爷发现她俩不走了,他赶紧跑过来。
“你这老婆子到关键时候老闹事!来,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做你的拐杖!”他拉起她,搀扶着她赶紧往前跑,春燕紧跟在后面。
“你们俩还是先走吧!别管我了!”姥姥看着三人这样跑太慢,她想让他们俩赶紧逃生。
“老婆子,你还不相信我。发了这么多次水,哪次咱们没有躲过!不要再闹了,耽误时间的话,咱三都会被水冲走……”他贴在她的耳旁使劲喊着。
姥姥不再说话了,顺从地跟着他向前跑。
“燕,你先走。别管我们。我们都老了,死不死都没事!你还小,以后的生活还长着呢!”姥姥忽然冲着跟在后面的春燕说。
“我要和你们在一起!”春燕冲着因疼痛而表情痛苦地姥姥说。
“你走步?你不走!我就不走了!”姥姥突然蹲下身子不动了,姥爷被动地倒在地上。
“你这老婆子真不想活了!”姥爷有些生气。
“你让燕先走,我就走!”姥姥坐在已经二十多公分高的水里冲着姥爷喊。
“你先走。在前面高岗上等我们。我们一会就到了!”姥爷指令似地说,“没听到水过来的声音吗?别耽搁时间了。我和姥姥随后到。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水里。”
春燕看看在水里一动不动地姥姥,擦了擦被雨水和泪水冲刷地麻木的脸,努力地向前跑去。
村南头的高岗上已经聚集了好多乡亲,春燕孤零零地挤在人群里,望着在滂沱的大雨中挣扎村子。
两个黑影慢慢走进她的视线,那就是姥姥和姥爷。她心疼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她不敢去接他们,她怕姥姥又不走。她的泪水就像眼前这洪水一样倾泻不止。
“快,快上来。”乡亲们伸出胳膊去拉给他们。借着外力,他们顺利地爬上高岗。
在他们回头看时,洪水像一匹受惊的野马咆哮着从远处的山谷里奔出来,霎时间,两尺多高的洪水像白色的战马一样齐头并进地冲入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