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微露头角,自重叠云中洒下一缕缕金辉。
清冷的晨风轻轻拂过,微凉中带着一丝丝透骨寒意。
正是深秋,街上树叶枯黄,家家门户紧闭,对于普通人而言此时天光尚早,纵有一二勤劳之辈,感受着刺骨的寒风,也很快消失在街头巷角。
风卷起萧萧木叶,一片片如同精灵飞舞,诉说着秋的萧瑟。
在岳城的东门前,有一座占地近数十亩的宽敞大院,门前石狮耸立,巍然肃穆。院内深处,青檐灰瓦,几重小院掩映在犹存几分残绿的林木间。大院虽然广阔,但入内才会发现,仅一座武场便占去了近半面积,武场中心,端立着十余名少年,人人屏息敛声,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石灰斑驳的墙角,几丛霜菊开得正艳,惹来数只艰忍在秋风里的翩翩彩蝶。
两排银杏亭亭玉立的小径上,一名中年男子大踏步行来,手中执着一柄无鞘长剑,剑碧如水,材质极佳。此人相貌俊朗,肤色如玉,似有宝华隐隐流动,行走间自有一种伟岸气度。待行至众少年身前,清了清嗓子,见诸少年虽面色欢喜却无一丝乱语杂音,不禁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幅度极小,只几个聪慧之辈细心留意见。他沉声道:“诸位都是我岳城的优秀少年,可以说,从你们踏入剑馆这一刻起,你们就代表了岳城的未来。”顿了顿,他语转肃然道:“但是,不要以为自此便可高枕,相反,这才是你们修行的起始,你们须更加用心的鞭策自己,才能走向更高的阶层!”
“我们所在的世界,无穷大,即便我们大罗帝国,也不过是世界微不足道的一隅。但无论在哪里,修行的也只有剑道。剑道,是上古剑神所授予人类的修行方法。根据侧重的不同,分为法、气、势、意四种不同道路。无论哪一种道路,走到尽头,都足以封神!你们都已学过基础剑式,并将身体锤炼到几近完美,所以才有资格入剑馆学习更为高深的剑道,当然,剑馆也只是过渡,你们的未来必然属于真正的剑道宗派!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告诫你们,任何时候都不要忽略了基础剑式的练习,因为无论多么高深的剑法招式都是由基础剑式衍生而来的,基础剑式,正是剑神传给我们人类的第一套剑法!”
中年男子说完后,扫视众少年,目中饱含期待和勉励,最后方道:“希望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好前程!”
“今天要教给你们的是中品剑法善水剑诀,剑经有云: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故而这套剑法的精义便是以柔克刚,借力使力。”
中年男子正是岳城剑馆馆主“柔云剑”岳湛,以一套柔云剑法名动清远州,素有岳城第一名剑之誉,虽未能以剑入道凝炼剑气踏入通玄境,却也已是淬体巅峰的修为。
整座大罗帝国自以位属宗门的大罗剑宗为尊,国亦因之而名,但其下却也依附着许多剑派剑门。
名为附庸,实则独立。
各剑派为选拔优异弟子又纷纷在各城建立剑馆储备人才,岳城剑馆便是清远山上善剑派下辖剑馆,善水剑诀正是上善剑派入门剑法。
在这个以剑为尊的世界里统治阶层便是由最下层的剑馆到剑门、剑派、剑宗、剑院乃至传说中的三大剑道圣地组成。
岳湛言罢之后,凝神肃立,单手持剑,忽然剑光展动,锋芒点点,如春雨飘落,播洒人间,正是善水剑法第一式“春风化雨”。接下来岳湛身如游龙,与剑相合,剑法展开,气象万千,或如惊涛骇浪,泣鬼惊神;或如幽渊深潭,古井不波,道尽世间水势变化。
众少年见此剑法,纷纷神摇目夺,叹为观止。
岳湛有意要使这群少年知晓剑道高妙,将一生剑道领悟尽融入这套上善剑派入门剑术中,此时施展,更觉神思触动,诸多平时不解的剑法妙理纷纷领悟,使至兴处,豪情难抑,剑光化龙,直摧十丈外一株合抱大木。这株生长几近百年的巨木在这一剑之威下,枝叶零落,主干爆碎,上面的分枝顿时倾倒。
忽然一声惊叫自茂密的枝丛间传来,一道身影狼狈的自半空中跃下,摔落在地。
一身略显寒酸的粗布衣衫,身量高挑,面目却极是俊秀,纵然一袭敝衫也掩不住那超然的风姿。只是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略显青涩,若再大上些必会是个极英俊的少年,不知会令多少闺中少女犯那相思之疾!目光机灵而敏锐,只是此时少年的脸上却满是尴尬之意。
施展出善水剑法最后一式水龙吟击碎巨木的岳湛提剑而立,伸手止住了一群少年欲上前的行动,肃然问道:“你这少年,为何在此鬼祟行径?”
少年束手而立,眼神清澈,恭谨答道:“小子心慕剑道,只是苦无师承,因此才在此偷窥前辈授教,行为无端,还望前辈恕罪!”
岳湛眉头微皱,冷峻道:“偷学剑法,乃是大忌。念你初犯,暂不追究。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恭声道:“晚辈岳君一,现居东城夏木巷,因只学过基础剑式,所以才来偷学。”
岳湛淡然道:“刚刚你可看会什么了?”
岳君一迟疑了一下,道:“晚辈都会了。”
岳湛身躯一震,惊诧道:“你说什么?”
岳君一道:“方才前辈所演示的剑法晚辈都已学会了。”
一众少年大哗,尽是讥讽之音。岳湛也有些不信,这套剑虽属中品,但毕竟是上善剑派这等位属剑派的剑道宗派入门剑法,看似简易,但实则内蕴变化,更与上善剑派一门无上剑法息息相关,便较之一般上品剑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心怀宽仁,虽对少年的诳语有些恚怒,但仍旧淡淡道:“你且使出我看看!”说着便将手中剑递入他手中。
少年本略显拘谨,但剑入手中,顿时诚心正意,心如古井不波。这少年除了容貌清秀,本是平平无奇,但持剑在手,便自然显出一种锋芒剑意。
岳湛暗自点头,这少年虽是狂妄,但剑心纯澈,确实算得上一个人才。对于一名剑道修者而言,诚心于剑是最重要的先决,胜过一切姿质奇遇。但下一刻他便诧然失色!
少年剑法展开,点点清光笼盖三丈方圆,岳湛细心留看,便觉他招式虽略显生涩,但一招一式法度森严,气象非凡。
岳湛愈看愈奇,渐渐神色凝重,看着岳君一的目光便仿佛瞻仰着一块稀世珍宝!
不过盏茶时分,一套善水剑法堪堪使完。
少年身形凝住,气定神闲,一套剑法使来,身与意合,气随身转,在岳湛看来微弱的修为竟是颇有增益!
剑道与修行,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岳湛肃然而立,此时心中之震撼,难以言喻!
他踏前一步,注视着少年清澈的双目,以一种无比严肃的语气道:“你可愿进入剑馆学习剑道?”
岳君一一愣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岳城中,只有几大家族自幼便倾尽全力培养的优秀子弟才有一定机率进入剑馆学习。对于他这样出身贫寒的少年而言,进入剑馆,不啻于一步登天!
那些出身大家族的少年听到岳湛的话,大多数人愤愤不平,因为即便他们,进入剑馆也是费尽心力,经历了重重考验、种种磨折!只有一人看着岳君一,眉宇间若有所思。此人年约十八九岁,一身华贵紫衣,身量极高,处众人间如鹤立鸡群。面目俊雅,仪表非凡,气质超然出众,不与众人交谈,特立而独行。
此子正是岳城第一世家宁家嫡子宁天远,天资出众,素被冠以岳城第一天才之名。
岳君一迅速定住心神,只是语中仍有颤音:“我真的可以进入剑馆学剑吗?”
岳湛颔首道:“自然是真的。你天资非凡,若就此埋没,实属可惜,今日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便可前来听教了。”
岳君一虽是心情激动至不能自持,但仍然不忘礼仪,向岳湛辞别,显出了良好的家教,这在平民中却是罕见的。岳君一所住的夏木巷虽和剑馆同处东城,但相距却是甚远,他一脚深一脚浅如踩云端般向家里行去。岳君一的家中只有母亲一人,可以说自他小时便是母子俩相依为命。他曾问过父亲是谁,但每次母亲总是摸着他的头含泪不语。事实上他虽然姓岳,但并非岳城人,四岁时和母亲到此定居下来直至现在。四岁之前,他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没有半点印象!
岳君一对于剑道的痴狂或者说天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母亲从未教过他拿剑,但他却在六岁时自己动手削了一把木剑,并以此击败了一名十多岁已习练基础剑式数年的大孩子。然后他开始练习从那名大孩子身上学到的基础剑式,一练便是八年。
八年的基础剑式练习非但使他的身躯步入了淬体六重修为的第三重养身,并使他对剑道有了自己独特的感悟。养身境的修为固然微弱,无法和剑馆中那些早早步入通脉境的天骄相比,但在平民中却也极为罕见了!
淬体六重,乃是凡人修行之法,分为练力,内壮,养身,易,筋,洗髓,通脉。在此之上,便是剑道修行的密法了,非凡人所能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