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淡地问:“你非常爱你太太,是吗?”
韩森点点头,坚定地说:“是的,她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
我顿时有匪夷所思之感,时光倒退4年,一个优秀的男人也曾这样说过。我残酷得问:“你这样做了,她还这样认为吗?”
他摆摆手说,“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他的言下之意,三四个月才回一次英国,而作为一个壮年男子,有着自然的生理欲望。三个月内没有性生活,那是无法想象的事,他也觉得没必要直白告诉她这些。
他的逻辑很现实,他的太太既然答应他来中国,未必没想到这种可能,想来也会默许他这种行为。这种行为对家庭的稳定毫无威胁,与其在花街柳巷中****,倒不如找个长期情人,身心的健康皆可兼顾。
他镇重其事的说:“我爱我的太太,永远爱她。”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爱上他的情人。
我相信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所以对于我,他采取如此开诚布公的态度,明确彼此的界线。
“要是你的情人爱上你了,并且缠住你了呢?”我冷笑,这就是情深意重的好丈夫、好父亲,世人眼中楷模般的好男人。
他耸耸肩,说:“是的,这是个麻烦事。所以我觉得你是最佳人选,因为你不会爱上我。我相信有生之年,你只会爱那位叫秦尉的男人吧。”
从他嘴巴里,此刻听到秦尉的名字,我非常非常惊讶,一时怒向胆边生。看来对于我,百忙之中的韩森,还是做过了一点功课。
他看我脸色,有点抱歉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未经你的许可,我向珍妮花打听了你的情况。”
我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杯子,不言不语,冰块早已全部融化了。身边传来韩森呵咻呵咻的呼吸声,喷散着男性的气息。
自从秦尉离开我后,我就远离了这种气息。我的气息跟他的气息,在空气中一交融,气氛便变得不一样了。我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些东西正静静地被唤醒,那是几年来我一直努力抑制的东西。
我将杯子放在脚边的地上,轻蔑地说:“韩森,你没资格提起他。其次,你提供的岗位,我真没兴趣。你再找合适的卖主洽谈,我要走了。”
不准备同韩森说再见,站起身来,我就打算离开。来不及迈步,一双手已经揽住我的腰,韩森贴近了我的身子。
猝不及防的我连退几步,他就紧跟了几步,直到我的身子抵上露台的围栏,退无可退。他也不再跟进,紧紧地贴着我的身子,毫不犹豫地吻住我的唇。
韩森的舌头灵敏地叩开了我的唇,滑进我嘴巴里。我努力想推开他,但他虽然看起来斯文,力气却不小。
我连续掌推了几次,都没有让他恢复理智,而我自己的理智却渐渐溃败。来自唇间的亲吻和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开始令我絮乱,我的意识变得薄弱起来,另一种酥麻的敏感却份外尖锐。
我觉得自己整个人要被愤怒烧着了,下意识地,光着的脚丫子,对着韩森的脚跺了下去。
你妹的!他凭什么认为,他可以随便对我动手动脚?难道以为我是珍妮花的朋友,就是第二个珍妮花么?珍妮花任何一个朋友都可以骂她贱,可这不代表我就可以。
一束刺眼的白光惊扰了正死死搂住我的韩森,然后是门的开合声。我加倍往外挣扎起来,正好看到了卢远航一闪而过的脸。
韩森也惊醒过来,微微松开我,回过头张望。但卢远航早退出去了,客厅的灯也关掉了,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清凉的空气冲入我的鼻子,我头晕眼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韩森也在微微喘息,但忽然他笑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在笑,而且带着得意之色。
他说:“夭夭,你也需要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他的腰上,紧紧地。不过不是推的动作,而是紧紧地搂住,我顿时尴尬松开了手。
又发现浴巾早已落到地上,自己的游泳衣的带子,不知道何时被韩森拨落到胳膊上了,露出大半个洁白莹润的胸部。
我将韩森推开,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平静地开口:“作为一个性向正常的成年女性,我需要的不是你,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可以胜任。”
韩森没有生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更令我难为情,我再不说话,留下他在露台,飞快地冲下楼。
客厅里倚在沙发上打电话的珍妮花,莫名其妙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我,说:“谁打扰了你们吗?”
我瞪了她一眼,冲进更衣间换衣服。看着镜子中的女人,双颊绯红,两眼冒着激情的火花,说不出的妖媚动人。我低低地诅咒了一声,连忙换好衣服。
出来时,看到韩森也下了楼,坐在沙发上,正跟珍妮花说话。
我一厢情愿地认定他们必定在说我,脸上没来由的一阵火烧。此时来不及质问珍妮花,我对她丢了句:“我先走了。”
然后一阵风地冲出珍妮花的家,冲向门口我停车的地方。
我冷冷地看着靠在我车身上的男人,卢远航个子与秦尉差不多。路灯将他黑色的剪影,印在白色的车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此刻加倍刺痛我的心。
他正万分悠闲地靠在我这侧的门边抽烟,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我,若有所思。
手机嘟嘟地想起,我一看是韩森的来电,立刻按掉。但它执拗地又响了起来,且表现出了顽强的耐心。
我想了想就接通电话,很不客气地喂了一声。电话那端传来韩森温和的声音:“夭夭,我真的喜欢你,随时欢迎你来到我身边。”
我哈哈一笑,“韩森,不知道珍妮花有没有告诉你,我养了一条松狮犬。我真的也很喜欢它,所以豢养起来,聊解寂寞罢了。”
怒火让我有点失态,我毫不顾忌身旁还站着一个人。愤怒地挂断电话,面前的男人依然没任何表示。他随手将烟蒂扔到脚下,用脚尖捻去火星。
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我终于忍无可忍了,“请问卢总,您有什么贵干吗?”
他偏了下头,摊了摊手,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唉,我晚上有个酒会,不方便开车……,所以,想搭个便车!”
“如果我不方便呢?”我真的要暴走了,敷衍他的耐心都欠奉,“这点小事儿,珍妮花应该很愿意帮你这个忙!”
“啧啧,你确定这个态度,是对您的合作伙伴,应该持有的吗?”卢远航摇摇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然后,他貌似多余的,问了一句,“签署完毕的正式合同,你还没收到吧?”
我盯着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头脑也开始冷静下来了。卢远航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这话的意思正面理解,他是在提醒我,别让他不爽。
他只是搭个便车而已,又不是要我陪他睡觉。就算他威胁了我,我真没有那个志气,豪气干云地说,你这个变态,你干脆把合同撕了算了,姐我不在乎!
所以,我只能在心里将豪言壮语说了100遍。等我YY完毕的时候,他早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我旁边的副驾驶座上了。
车子转入西四环,我将天窗打开,猛吸了几口涌入的新鲜空气,才渐渐平静下来。我尽量压低声音,放低姿态地问他,“卢总,您看我将您放在哪儿合适呢?”
夜色开始四合,他的五官开始模糊起来,可那鹰隼般雪亮的目光,似乎直射入我心底。他就那样看着我,看着我,我禁不住又要炸毛。
“我要去金融街,就在人寿大厦附近,你顺便送我过去吧!”他的语气,无论我是否顺路,都应该算顺便。
不过这一次,我倒是彻底无语了。难道他能掐会算?我本来就打算回家的,真的是顺路。
我不甘心地闭上了嘴,气呼呼地加快了车速。此刻的我被韩森气得心浮气躁,一心只想独处,如果可以,真想一巴掌将身旁这不识相的男人拍飞。
卢远航却早将座位放倒,双手轻松枕在脑后,舒适地躺在我身边的副驾驶座上。
这厮见过几面,似乎总是这样毫无形象。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要躺着。这毫不端庄的样子,此刻看上去,与秦尉毫无半点相像。
“看你今天的模样,我倒是心理平衡了!”身边传来幽幽的话语,倒将毫无思想准备的我,吓了一跳。
“卢总您原来有什么不平衡吗?”我疑惑。
“我一直以为你就对我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呢,原来是人人平等,所以我平衡了!”卢远航愉快的声调响在耳边。
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他正目光闪闪的看我,嘴角可爱的弯起,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一刹那,我承认,自己华丽丽地囧在当场。
“你也太不公平了,我再怎么凶神恶煞,怎么比得上你的毒舌?损人都没有脏字。”我给他一个白眼,自己也没绷住,笑了一笑。
“你这样牙尖嘴利的,哪有男人吃得消?”他闭上眼睛,不再看着我。
我随口回答,“这您别担心,自然有人愿意吃!”
“韩森吗?”他声音平淡,好像随口而出,毫无任何目的。
我惊讶地看他一眼,有一点不可思议。看来,我和韩森的对话,他似乎听到了,不知道是全部还是部分。
您以为您是谁呀?国家主席也管不到人家床上那点事儿。再说,他只不过一个民营企业家,恰好与我有一点合同上的利益相关罢了。
“如果您是开玩笑,我就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了!”一字一句,似乎从我牙齿缝间蹦出来。这种问题上,我并不打算对一个民营企业家折腰,“如果您是要表达您的轻蔑,我觉得,我要韩森还是李森,都和您没什么关系!再说,听壁角也不是君子的所为。”
“你能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按中国人的说法,你不觉得,我们俩似乎很有缘吗?”他扭过头,语气轻飘,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感觉他的视线此刻落在我身上,若有所思,完全无视我口气的不善。
“嗤!”我用一声嗤笑回答了他的话。
他什么意思?难道指望他这种男人会爱上我,那真是母猪也要上树了。鉴于我铁青的脸色和紧闭的嘴巴,之后两人一路再无话。
将卢远航送到目的地后,我一时无法再次开动车子,将头抵在方向盘前,只觉得头疼欲裂。等我再次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才发现潺潺的泪水和着心酸、委屈,早已浸湿了我的脸,湿透了那一刻我分外软弱和寂寞的心。
秦尉一去经年,我经常告诫自己要学会看淡,看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论是夫妻,还是情人,亦或朋友,或是父母儿女之间,可以珍惜但必须看淡。
遭受过种种情感的失败之后,我便渐渐心灰意冷,以为自己已磨砺出一颗坚硬的心。今日不过是一个貌似中意我的男人,一个毫无意义的吻,就轻易地瓦解了我的坚定。
韩森他大错特错,我没有推开他,并不是中意他,只是需要一个男人。
我其实有着一个正常女人所有的欲望,因为秦尉的离开,我一度忘记了它,或者说压抑了它。但今天,一个男人将它彻底地唤醒了,它在我身体里张牙舞爪,寻求着宣泄。
韩森的建议在我事后想来,很不是滋味,甚至觉得是一种亵渎。更大的不舒服来自于我搂住韩森的那只手,居然不是推。
我有种背叛了秦尉的感觉,尽管他早已离开,而我却还没有在心理上释放自己。而那只搂住韩森的手,在我看来是多么的罪恶。一个意志薄弱、禁不得诱惑的女人,我陷入自责与愠怒之中。
原以为秦尉已追随着四年的光阴,如水般远去。软弱悲伤袭来的时刻,我突然发现,对秦尉的思念和依赖,竟然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疯长,葳蕤茂盛如夏日催生的爬墙虎,顽强地攀附在我的生命中。
一种突如起来的冲动再也无法遏制,近4年来,我常常压抑想去那间咖啡馆再坐坐的愿望,甚至开车都会尽量绕路而行。我怕自己抵挡不住而频频重温旧梦,令我心伤的旧梦。
那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咖啡馆,名字就取做“迎春花开”,虽然平凡却极为应景。在它窗前屋后,春寒仍料峭之时,就盛开着一簇簇迎风摇摆的金黄色迎春花。
蓝天白云的印衬下,初春来袭,乍暖还寒的时刻。但见它们争先恐后,恣意胜放早春的讯息,我和秦尉戏剧化的初次相见就在那里。
20岁大学毕业时的姚淼,全身都似乎笼罩在一种光芒里,吸引着人人目光在我身上打转,这种光芒叫做青春。
出于这份莫名其妙的自信和清高,也就没有与同班几十号磨拳搽掌的女饕餮们竞争,按部就班进公司做一个底层白领丽人,也没有以绮年玉貌为凭,主动扑捉翩然降临的白马王子。
心里早认定我姚淼的男人,会脚踏七彩祥云,雷鸣电闪地出场,单膝跪地,仙乐飘飘地迎娶我。
于是,在三里屯一个不起眼里的酒吧里,多了一名快乐的调酒师。
我每天早上2点钟下班,睡到中午12点,起床后吃完简单的中饭,换上简单的衣服就出门上班去。
为了上班更近,我出租了自己的大房子,又在东三环地铁旁租了个小房子。两边租金相抵,还要盈余数千元,每日自由潇洒如一阵风。
那时我丝毫不缺钱花,父亲留给我的钱还丰腴着。即使调酒师的收入不太高,我也并不在意。再说,我向来不会在服饰上、化妆品上花太多的钱。
那时我年轻,一件简单的T恤也能穿出别样的风情,慑人的活力。年轻的肌肤细腻如茭白的瓷器,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