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抬头,眼里潋滟的波光中有薄薄的水雾,她总是能轻易让他感动,和她在一起,总有一种牵扯不清的情愫。但以他二十几岁的心理年龄来审视这样的感情,绝不是爱情,更像是姐弟情,甚或更像是……母子情。
他抬眸,迎上那清澈柔丽的目光,竟“噗”地笑了,怎么可能是母子情?师叔明明还宛若少女。
望着因知和风般的笑面,小童稚气的脸上出现了思虑再三的决心,师叔最疼爱他,或许会愿意解开他心中的疑团。
“师叔,云儿总觉着,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师叔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因知眼神一闪,却不感到惊讶,师姐都说了,他的梦会助他恢复他所有的记忆,这只是个开始。她真担心,当他想起所有的一切,想起那个被师姐打入异世的他心爱的女子,他会不会恨得要疯掉!会不会宁愿再穿一次去寻她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云儿,师叔只希望,若有一天……师叔求你别恨你师傅。她做的一切,为的是更多的人。”
师叔都如此说了,一切便都有了轮廓。她,果真是利用了他,那她还会利用了谁?也利用了……凤哥儿要等的人?那个人……又会是他的谁呢?
“师叔,你只需告诉云儿,凤哥儿的主人,是谁?”
见小童连弯儿都懒得拐了,他斩钉截铁的样儿,眼里是星一般能穿透夜幕的光,刺得人脑袋发胀。因知定了定神,终是一声叹息。
“云儿自己去找她吧!你见了她自会认得的。”
“她……会让我离开这?”
“是的……会。”
“她的巫术,也种在我身上了吧?”
“云儿……别恨她,……她……困不住你。”
“这又是何必……?”
小童喃喃一句便转身,一刻都不想再停留。却不忘回头对因知深深一凝,这个女子,她给的一切他怎会接受得那么理所当然?
见他终是转身,这一走,或许就相见无期。因知也弄不懂,对他,自己总有牵扯不清的牵挂。
“北野云,你记着……,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别违心,不管你做什么师叔都不怪你……”
北野云,那个童子停住脚步,身后女子目光如电,灼得他心内发痛,这不舍的感觉,他竟会如此的熟悉。她,又会是谁?曾经,她会是他的谁?
一切太乱了,心里所有的疑问都有一种呼之欲出之势,却又绷着等最后一刻的爆发,那感觉,就像某个暴风雨来临的前一刻,闷得人几乎窒息。
“师叔,告诉她……谢谢她这七年多的用心养育。但,这不是能原谅的理由……虽然我现在并不知道还有什么不能原谅,但我能感觉到,那会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
不知怎地,北野云道出这一切时,眼内已然翻江倒海般的滚着热浪。昨晚,他隐约又梦见自己跳进了那个金鼎,金鼎里看得见幽深的时光隧道,漆黑的隧道深处是一个小小的即将消失的亮点,他叫着她的名字时……梦却醒了。
她叫什么来着?他一直想不起,如今再把那梦重新回忆了一遍,仍然记不起,他叫她什么。
他到底叫她什么?
因知还想说什么,北野云已然冲了出去,既然坠入云雾之中,那就冲破云雾,去寻找一个真相。
或许,真相很残忍,但被蒙在鼓里更残忍。
因来岛主峰半山的密室内,因碧终是滑下了两行清泪。他两世的点点滴滴里,都倾付了她全部的心血,他竟恨她!
“恨便恨吧!只要你能完成你的使命。而我,并没辜负你!你们自上上世的有缘无份到今世能否终成眷属,都在你们的一念之间。而我,不过提前窥窃了天意罢了。”
下一步,去遇见吧!只要你能跨过命运的藩篱。
北野云离开了主峰,小船飞快地一路向东。因来岛三面环海,没有人知道海那边有没有人烟。听闻师傅因碧用炫镜测过,海的那头是荒凉无边的湿地,并无人烟,再远的地方还是无边无垠的海。
也就是说,因来岛就像是这广袤大地的边沿,像是守住这世间的入口。便是北野云也不知道,他,和守在这里的人,正悄悄儿改变着周边列国的国祚,还有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命运。
狼烟四起时,他将会成为这广袤大地夜空里最亮的星,还有她,会与他一起相互熠扬辉映。
要走出去,就要翻过层层叠叠的巍峨高山,他走的是水路,地图是因碧让因知给他的,是一张到了时间就会化掉的纸。这群山巍峨陡峭不说,山势地形几乎都是一样的,若没了这地图,便是绝世高手,也难飞出这天埑绝壁。
他想想就苦笑,他的师傅,不知是哪个时空来的精灵,想的做的哪一样都是超时代才有的点子。偏偏,她还掌握了大广远古传承下来的最高巫术,跟她懂得的现代科技结合起来,几乎无人可破。
好比这半山迤逦不散的云岚,好比远处水汽蒸腾而起的雾霭,神秘而又瑰丽。
也难怪大广以及周边列国都把因来岛供奉为神祗之地,却从未有人窥破其中玄机。她像神祇般的存在,却为何要做出这许多让人不解的迷障?
自离开了那个以科技代替劳力的地方,如今把那里厌恶了二十多年的生活重新细细回味,他总会觉得,如果有个人与他一同分享那世繁华,便是俗尘喧嚣,那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他想得出神,以至于船弦上何时多了只三不像的鸟都未曾发觉。那丫见自己来了许久都还被人漠视,甚是懊恼。这便故意猛拍翅膀,作势要飞走的样子。
北野云这才惊觉转身,乍一看,眼珠子都惊得快要掉出来了。怎么可能?它不是那块又臭又硬的老石头么,怎么这么轻易就就范了?
“凤哥儿,你怎么来了?”
狂喜过后,他收起眼里的华彩,装作无所谓的上前招呼了下。那家伙高傲得很,把它看得太重,恐怕它会蹬鼻子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