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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康克清的故事(2)

大禾场邻村有个叫张庾秀的女孩,是一个老财主家的童养媳。小伙伴们认为这家财主有钱有势,也就不愿意跟张庾秀一块儿玩,有时还要说些风凉话挖苦她,甚至搞点儿恶作剧拿她开心。

有几次大伙儿在放牛时,都前后躲起来,故意把张庾秀一个人丢在山上,一直到把她吓哭才算做罢。

张庾秀感到很孤独,心里很苦恼,她不明白小伙伴们为什么不喜欢她,不愿意和她一起玩儿。

有时她暗想,自己虽然是老财主家的媳妇,可只是个童养媳呀。婆婆家里是有钱,有衣服,但是不给她花,不让她穿。在家里她只有干活儿的权力,稍有不慎,还要挨打受骂。于是她找到康克清,把肚子的委屈向她诉说了一遍。康克清听了以后,半响没有吭声。她也觉得平时是委屈了张庾秀,于是说:“庾秀,你放心吧!”随后,她很快去找到小伙伴,对大伙儿讲:“庾秀也是童养媳,她的亲生父母和我们的父母一样,都是穷苦人家。她虽在财主家,但人家把她当丫头看,还是受财主的气。财主家的儿女们吃好的,穿好的,不干活。而庾秀吃的却是剩菜剩饭,穿的是破衣烂衫。她跟我们一样,我们不跟她玩儿,让她找谁去玩儿呢?”小伙伴们听了康克清的话,觉得有道理,明白自己过去做错了,一个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从此,小伙伴们改变了对张庾秀的态度,大家相处得像兄弟姐妹一样。张庾秀高兴极了,感动地对康克清说:“桂秀,你真好!”

随着年龄的增大,康克清越来越成熟了。就像有人说的,已经成了邻近村子里童养媳的主心骨。不管谁有事,都愿找她去商量。她也总把这些事当成自己的事一样认认真真地去办,从不怕受连累。有一次,临村一个姑娘找到康克清,亮出挨打时身上被烧红的火钳烙的块块伤疤,向她哭诉。康克清心疼地流着眼泪对她说:“咱们童养媳的命太苦了,得想个办法保护咱们自己。”过后她就找几个姐妹商量,怎样对付那些心狠手毒的婆婆。

罗塘湾脊背村有个叫罗冬英的姑娘,从小在地主婆刘春香家当童养媳。她往常受欺侮,遇到一点小事就要遭婆婆刘春香的毒打,身上的伤常常不断,有时婆婆还不给饭吃。一次罗冬英挨打后,被关在一间茅草棚里,没有被子,只有薄薄的一层稻草遮身。康克清得知这个消息后,赶忙找了几个小伙伴,背着家里人,拿上一些吃的东西跑到脊背村看望罗冬英。当她们找到罗冬英时,见她已是脸色腊黄,双目紧闭,奄奄一息了。罗冬英听出了康克清的声音,强睁开双眼,热泪夺眶而出。小伙伴们看到她被折磨成这个样子,都心疼地哭了。康克清急忙招呼大家给罗冬英喂饭,给她清洗和包扎伤口。

看到罗冬英受到如此的虐待,满腔的怒火在康克清心中燃烧。她对小伙伴们说:“不行!咱们非得找刘春香这个恶老婆子评理去。要不,咱们走了,她又得来欺负冬英。走!”说罢,她一挥手带领大伙儿直奔刘春香的住房。这时,刘春香还正在床上睡觉,听见门外一阵喧闹,一轱辘爬了起来。还没等她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康克清领着小伙伴们已经堵住了她的房门。

“刘春香,你为什么打罗冬英?”康克清开口就大声问道。

“罗冬英是我家的人,打不打是我的事,你们管什么闲事?”刘春香蛮不讲理地回答了一句。

“闲事?快出人命了,还是闲事?童养媳也是人。你随便打人,我们就要管!”康克清毫不示弱。

一听说要出人命,刘春香心里有点发虚。再看看这群姑娘,个个都怒气冲冲,特别是身高体壮的康克清站在自己面前,刘春香有些畏惧了。

于是她换了一副笑脸,表示她打人不对,往后再也不打罗冬英了。还一口答应要给罗冬英吃饱穿暖。康克清看到已经制服了刘春香,才带着小伙伴们离开了脊背村。

就是要翻坏蛋的天

康克清8岁这一年,五四运动的风暴在中国卷起,新文化运动的潮流涌到了罗塘湾这个古老的小镇。至善小学的爱国师生手执五色三角旗,沿街宣传革命思想,揭露袁世凯的卖国求荣罪行,高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等口号,高唱“打倒列强,打倒列强,救中国”的歌曲。小克清站在街头,眨巴着眼睛,也高兴地跟着唱起歌来。

但她毕竟还小,只是觉着好玩,并不懂是什么意思。到了晚上,她问养父:“叔叔(按当地农村习俗,康克清称养父为叔叔),什么是列强?怎么样才能救中国!”

康克清的养父罗奇圭粗识文字,有时在外唱采茶戏,有点儿见识,知道一些爱国的道理。他对康克清说:“列强就是帝国主义,是侵略中国的坏蛋?”养父的解说和宣传,在康克清幼小的心灵上种下了爱国的种子。

罗奇圭平时一有空,总愿意给小克清讲些故事。小克清特别喜欢听那些不怕权贵、见义勇为、解救穷人、抱打不平的英雄好汉和为民申冤的清官的故事,如包公和《水浒传》中众英雄的故事等。有一次听完《水浒传》中鲁智深拳打镇关西的故事,她愤怒地站起来说:“叔叔,等我长大了,也要打倒这些坏蛋。”

有一年春节过后,罗塘乡联保主任肖长任的母亲过六十大寿,要罗奇圭去唱采茶戏,被罗奇圭婉言推辞了。肖长任记恨在心,要寻机报复。

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天空乌云密布,下着鹅毛大雪,罗奇圭一家人正在屋里冷得发抖,突然有七八个团丁闯进了罗家,诬称罗奇圭在外以唱戏为名,聚众赌博,不由分说将罗奇圭五花大绑捆了起来,连推带拉要架走。小克清气急了,她愤怒地扑向团丁,大声质问道:“你们凭什么捉我叔叔?有种的就该去打列强,欺负老百姓算什么本事?你们这些坏蛋!”

团丁们听到小克清骂他们,气的脸色都变了,穷凶极恶地把她一把推到地上,大声吼道:“小丫头,竟敢教训老子,你想翻天吗?”

小克清没有被吓倒,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扑上去说:“我就是要翻天!等我长大了,不翻你们这些坏蛋的天,就不是人!”

康克清毕竟年纪小,救不了自己的养父。罗奇圭被连拉带拖地抓走了。养父被抓走,使家里的日子更加艰难。为了维持生活,养母只好到地主家去做零工,挣回一点粮食,供全家喝稀饭度日。但是这件事情对康克清来说教育极深,她幼小的心灵中已开始萌发要为穷人而斗争的思想。

1925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正在北京大学念书的共产党员曾天宇同陈正人等一些知识分子回到家乡罗塘湾进行革命活动,给当地带来了革命火种。他们以教书为业,秘密发展共产党员。康克清的养父罗奇圭苦大仇深,又有一定的阶级觉悟,成为罗塘湾第一个被吸收为共产党员的穷苦农民。

罗奇圭入党后,在党组织的培养教育下,明白了许多革命道理。他一有空,就给小克清讲革命道理,讲地主老财的贪财,讲穷人为什么受穷,讲穷人怎样才能当家做主人等等。康克清在养父的启发教育下,渐渐地明白了应该爱什么,恨什么的道理。这一切,为她后来的革命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我要当农军

20年代中期,神州大地上,革命的春风阵阵吹,革命组织如雨后春笋般迅猛发展起来。罗塘湾也不例外。在省里和县里有关同志的亲切关怀下,罗塘湾也开始筹备成立农民协会和妇民协会。

县里来的女同志说:“妇女协会是妇女自己的组织,有了妇女协会,妇女的事可以自己当家作主了。”这时的康克清已经十四五岁,在党的教育和革命环境的熏陶下,逐渐成熟起来。当她听到有了妇女协会妇女的事可以自己作主的时候,高兴地跳了起来说:“我参加,我参加。”从此,除了吃饭、睡觉,她整天为筹备妇女协会跑前跑后,做了许多工作,后来被选为区妇女协会的宣传委员。

康克清担任区妇女协会宣传委员后,整天率领妇女宣传队巡回于罗塘湾一带。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酷暑严冬,她们忙着动员妇女行动起来,投入打土豪、反封建的妇女运动,宣传禁烟、禁赌,动员妇女剪发、放脚,宣传保护妇女权益,不准打骂童养媳等。

1926年,康克清在区团支部书记罗诗通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这时,当地的各种群众组织已经由秘密活动转为公开。康克清的养父也当选为区农民协会主席。他早出晚归,把各村的农民组织起来,一块儿打土豪、斗劣绅,工作干得有声有色,使当地的革命运动热火朝天。

在这种大好形势下,中共万安县委决定:在罗塘湾成立一支农民自卫军,凡农民协会中年龄在16至45岁之间,身强体壮、革命意志坚决的男会员都可以报名参加。

农民自卫军成立大会召开那天,罗塘街的草场上热闹非凡。围观的男女老少在草场四周挤得水泄不通。草场上,精神抖擞的男青年站成了三行。一行扛梭标,肩头上红缨熠熠夺目;一行系大刀,一把把大刀闪闪发光;一行扛鸟枪,杆杆长枪威风凛凛。他们就是即将宣布成立的农民自卫军的成员。成立大会开始了,自卫军的队长罗存定下达口令,开始点名。

突然,康克清急急忙忙地跑进场,挤在男青年的队伍中间,清脆响亮地喊到:“再加一个名字,我要当农军!”

听到这一喊,围观的群众和队列里的人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罗存定停止了点名,上前拍着康克清的肩膀说:“你看,我们这里站的都是男的,可你是个女娃娃,出来吧,等成立女子自卫军时你再来参加吧!”

“不!我就要参加!”康克清没有退让。她理直气壮地反问道:“女娃娃就不能当兵啦?古代的穆桂英、花木兰都是女的。北伐军里也有女兵,女兵一样可以打仗。你这个农军为什么不收女兵?真封建!”这一连串的质问,使罗存定无言以对。

周围的群众听了康克清的话也很受感动,大家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其实,罗存定本来打心眼里就喜欢这个要强的妹子,经过思忖,他同意破格吸收康克清参加农民自卫军。农民自卫军的花名册上,随即增补了康克清的名字。

康克清被批准加入农民自卫军后,感到格外高兴。第二天她就同自卫军男队员一起扛着梭镖,在村头路边站岗放哨。别看她才15岁,但她有高高的个头,强壮的身体,红朴朴的脸上镶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精神。她把短发别在八角帽里,手持梭镖,挺着胸脯,目视前方,看上去如同威武健壮的小伙子一般。

带头剪发

康克清当了区妇女协会宣传委员后,率领妇女宣传队活跃在罗塘湾一带,有时还参加县里组织的巡视团,到各地去宣传演讲。她动员妇女起来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反对虐待妇女、虐待童养媳,反对包办婚姻。

双十节到了,至善小学里挂灯结彩,晚上还演出文明戏。康克清看了《秀才剪辫》一出戏后,感受很深,就对一个小妹妹刘才香说:“我们也把这个马尾巴剪掉吧!”才香回答说:“剪掉了,我娘会打死我。”康克清鼓励她说:“怕什么,她要打你,你就跑嘛。如果你什么都怕,那就一辈子受人欺负。”

为了推动妇女剪发,康克清带领妇女协会的人专门编了一首《剪发歌》。歌词是:“剪了发,样样好,打柴割草不缠绕,随地都可跑?”不过,真要改变一个旧风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有的人就阴阳怪气地说:“女人剪发,开天劈地没有见过,真是人心不古。”巫婆们也造谣说:“男不男,女不女,头上一把伞,天下就要反。”地主、豪绅们则说“谁个剪了发,谁个就是共产党,不会有好结果,将来要杀头”。这使一些本来就胆小的妇女们吓得再也不敢提剪发的事了。

妇女剪发是一场革命。为了推动这场革命向前发展,驳斥、反击各种流言和谣言,区妇女协会经过研究,决定召开一次妇女大会,动员妇女剪头发。

这天下午,妇女大会按计划在罗塘湾上街的德声堂召开。德声堂里,坐满了前来开会的妇女。

有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有穿花衣服的小姑娘,有梳辫子的大妹子,也有盘发髻的媳妇。大会开始,区妇联主任欧阳秀站在会场中间进行动员。

她高兴地对大家说:我们一定要破除千年旧习,剪掉我们头上的累赘---发髻;这样干起活来方便,也省了好多梳洗绾结的时间。欧阳秀讲完话后,康克清就教大家唱起了《剪发歌》。几位前来帮助剪发的妇女,拿着剪子、梳子走上前来,高声问:“哪个带头剪?”一时间,堂屋里鸦雀无声。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想剪,又感到害怕。

封建传统势力以及流言和谣言像山一样压在大家的心头。几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康克清的心里很着急。她想,是该带头的时候了。这是动员妇女起来革命的好机会,我不带头还等待何时。于是她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

“请先剪我的头发吧!”顿时,全场一阵惊嘘!大家的眼睛都转向康克清。有人佩服,有人替她担心。

堂屋里又是一阵寂静。这时,欧阳秀走到康克清跟前,激动地对她说:“你带了个好头,今后罗塘湾乡的妇女工作就要靠年轻人带头了。”话音刚落,手拿剪子的一位妇女走过来,咔嚓咔嚓几剪子,就把康克清的辫子剪掉了,然后用梳子一理,修理整齐。嘿!看起来干净利索,潇洒大方。

好多妇女围了过来,赞叹她说:“剪了发,真是利索多啦!”由于康克清带了头,大家都不再害怕,一个个站起来,争先恐后地剪了起来。

傍晚,康克清带着欧阳秀送给她的八角帽,唱着《剪发歌》,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谁知,养母一看勃然大怒,抓起烧火棍就来打她,并且气冲冲地问:“谁叫你剪头发?为什么剪头发?”康克清既不反抗,也不哭。她很诚恳地对养母说:

“头发剪了很凉快,做事干活也方便。已经剪了,再也安不上了。这全是我自己的主意,难道你也相信地主豪绅的谣言?”养母觉得小克清说的有道理,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加上她本来就心疼养女,所以,手中举起的烧火棍再也没有打下来。

康克清带头剪发的事情,在罗塘湾传为美谈。

在白色恐怖的日子里

1927年4月,蒋介石公开叛变革命,举起反革命的屠刀,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各地的反动派和土豪劣绅卷土重来,与之呼应,积极镇压革命运动,到处都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

万安县也不例外。驻扎在赣州的反动军队,调动了两个团的兵力,向县城扑来。面对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势,根据毛泽东委员的指示,万安县委、县苏维埃政府撤离了县城,转到农村打游击,以隐蔽的方式和敌人展开斗争。

罗塘湾的地主豪绅们,看到为他们撑腰的军队来了,顿时嚣张起来。他们网罗各村的地痞流氓,开成一股反革命势力,妄图扑灭革命烈火。

他们组织靖卫团,大搞“清党”,狂叫“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向革命者开刀。仅罗塘湾这个小地方,被杀害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就有200多人。康克清参加革命后,这是第一次经受严峻的生死考验。

一天,靖卫团团长肖启煌把村民们召集起来,恶狠狠地对大家说:“共产党的头子要斩尽杀绝,小萝卜头也不能放过。罗塘湾的康克清,别看她年纪小,在妇女中她是‘酒精’,比有些头头还厉害。谁要是知道她藏在哪儿不报告”,肖启煌停顿一下,举起胳膊向下猛地一挥,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说明,敌人的魔爪已经伸向了康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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