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的光芒再度暗淡下来，我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那些稍纵即逝的片段却像一堆被打乱了的拼图，令人费解而又无从捕捉。
“这是刚刚发生的事吗？”我挠着头，愚钝的我还没有弄清楚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背后隐藏的真相。
“大约一个小时之前发生的。”Eliana略微有些疲惫，我看到在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时间不多，我只能把事件还原到这个程度。这一切都太巧了。”
Eliana仿佛轻叹了一声。
“如果昨晚，Solomon的兴致没那么高，如果不是你们两个的到来引起了他的兴趣，那么他就不会在我的店里待到那么晚。如果他早一点去Jamella那里，他们的长谈就可以早点结束，他也就不会那么晚才回家。那么他的仆人也就不会晚睡，也就不会因为困倦而晚起十分钟。”
……
“Taylor先生是城里有名的裁缝，也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骂不还口的他，却在昨天跟老婆争执了两句。结果可想而知，Taylor夫人将他赶出了家门。这么冷的天，他只好在街对面的酒馆躲了大半夜，老板是他熟人，看他可怜还赊了两瓶酒给他。所以接下来，喝醉酒的Taylor先生在清晨准备回家，横穿街道时差点撞上了Solomon的马车。那个街道其实很窄，也就十来步的距离。”
……
“也就是因为这短短几分钟的耽搁，Solomon在另一个十字路口又恰好遇到了准备出征的骑士队伍，那个尽责的骑士队长没有忘记向他汇报那件看上去不起眼的‘小事’。就这样，所有的巧合全部凑在一起，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这所有环节中，只要一个环节发生变化，结果就可能完全不同。如果Solomon没有晚归、如果仆人像往常一样在固定时间起床、如果Taylor先生没有在昨天的争执中还嘴、如果酒馆老板没有赊给他两瓶酒、如果裁缝横穿街道时再慢一点或者再快一点、如果车夫驾车的速度稍微有所不同、如果这些如果有任何一个发生，Solomon就不会遇到那个骑士队长，也就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去墓地，他会跟随Jamella的魔法师部队一起，去攻打神罚之城……”
好像事情变得有些严重？我呆呆的抓着头，一旁的Basa也做着同样的动作，通常在我们犯迷糊的时候，这个动作可以起到缓解心情的作用。
“那么……结果呢？Solomon想要干什么？请原谅我的智力有点那啥，我还没能理解这中间的过程。”
“Solomon这个老狐狸估计很快就会来了，你们两个昨天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Sarah，你跟他们暂时留在这里，替我看着那个东西，我得去上面准备迎接贵客光临了。”Eliana没有闲暇理会我的疑问，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紧张，但又透着一丝兴奋，她的嘴角带着奇怪的笑容，像是等待一个未知好坏的结局已经很久，而谜底马上就要揭晓。
她匆匆转身出门，扔下不知所措的我呆立在那里。
Sarah走到Eliana刚才做实验的那张桌子前，在那个喷过火的容器里，装满了灰色的砂砾，和地板上的那种灰烬一样，混合着之前倒入里面的一些液体，那些灰烬变得有点粘稠，表面还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粘稠的灰烬中埋着一件东西，那东西露了一个头出来，像是一枚深灰色的圆形石头。
“这是啥玩意？”我好奇的问Sarah。
“你猜猜？”Sarah得意的笑着，“昨天到达的船队从沙漠之洲带过来的，这可是一件非常非常古老的玩意哦，大小姐为了得到它可是付了大价钱。”
“嘿嘿，猜不出来才问你的嘛。样子看起来像一个蛋？我从没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我伸手在容器外壁上试探了一下，感觉有点烫手，“你们这是准备把它煮熟了吃掉吗？”
“这个大陆上有一种已经濒临灭绝的生物，据说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看到过它的真面目了，它仅仅存在于史书之中。偶尔传闻有人见过，但那也只是人们闲聊时候的谈资，或者是大人们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的故事。”Sarah注视着那枚灰色的“蛋”，听得出来，她的语气有一丝激动。
“呃……你说的难道是……龙(1)？”我有些迟疑的说出这个字眼，但随即又笑着摆了摆手，“你在开什么玩笑呢。龙这种生物早已灭绝得干干净净，虽然我历史课听得不多，但好歹我每次考试都有及格。”
“嘻嘻，这就是一枚龙蛋。这个幸存的小家伙在鲁高音的沙漠里待了快有一千年了吧？”Sarah喃喃自语，她的眼中突然流露出怜悯的温情，就像女孩子见到了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它的母亲多半是被那些魔法师猎杀了，可怜的小家伙还没来得及破壳而出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它们的巢穴被捣毁，它刚出生没多久的哥哥姐姐们也惨遭毒手，不过幸运的是，它在混乱中从高处滚落了下来，也许是掉进了一个隐秘的角落，逃过了那场劫难。没有了母龙，这枚龙蛋无法继续成长，它在地底沉睡、干枯、风化，生命的形态慢慢发生了改变，变成了像岩石一般的东西。很多年以后，阿拉诺克地区(2)因为气候的恶化，终于变成了荒芜的沙漠，它也被埋没在漫天的黄沙里，就这样过了上千年。在外人看来，它早已变成了和石头无异的东西，只是它固有的外表和纹路，还能够让人依稀分辨出它生前的模样。”
她痴痴的望着那枚“龙蛋”，而一旁的Basa则痴痴的看着她的脸，不无崇拜的说：“欧~亲爱的Sarah，我知道了，这真的是一枚龙蛋。你们准备把它煮熟了拿来吃掉，是想要发挥它生命最后的余热么？真是太让人感动了，一千多年的龙蛋，味道一定非常特别。”
“你怎么不去死呢？”Sarah转身利索的给我那个同伴脑门上来了一记暴扣，“好好的心情被你打扰得完全没有了。你前世是不是一只猪啊？除了吃和睡，你还惦记着什么？”
“哎，开个玩笑嘛……”Basa揉了揉额头，“话说这只蛋过了一千年，还没有坏掉吗？”
“这就要看大小姐的实验是否成功了。”Sarah微笑着说，“这房间里的灰烬，是被地狱烈焰焚毁的天使和恶魔的骨灰，它们残留着两个种族灵魂的拓印。而这些甲虫体内有一种特殊的物质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再加上大小姐特别调制的魔法药水，说不定真的可以复活一条上古的巨龙呢。”
说完，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双手托腮出神的望着那枚龙蛋，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满怀着憧憬。
真是令人费解啊……
她们两个是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摆弄这个奇怪的、变质了一千年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孵出小鸡的蛋有什么意义呢？神罚之城危在旦夕，难道我们要指望这个蛋里面真的钻出一条巨龙，翱翔天际、口喷烈火，来保卫我们敬爱的Mizan大人免受人类大军的践踏么？
No~No~No，这个想法太不靠谱了，与其做梦，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我环顾四周，除了我刚才进来的那扇门，这个封闭的地下室没有什么多余的出口，我想起刚才Eliana说的话，Solomon似乎会不请自来，对于这个阴沉沉的亡灵巫师，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我给Basa递了一个眼色，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他很聪明的反应过来。一楼的那个暗门正好就在柜台的后面，躲在那里我们可以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如果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还可以第一时间冲进去保护大小姐。
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Basa的惨叫。
Sarah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揪了回去，然后冷冷的说：“你们两个都给我老实点，大小姐发话了，让我们待在这里。你们又想去捅什么篓子？”
“呃~我是准备去门口偷听一下，Solomon估计来者不善，我怕他对大小姐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哎，监听么？这种小事情……”Sarah得意的笑了笑，走到放着水晶球的那张桌子旁边，“不要忘了，我可是大小姐最得力的助手，跟着她这么多年，随随便便也学会了一些小戏法。你们两个都过来吧。”
她微笑着朝我们招手。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水晶球不仅可以预知未来、探知过去，还可以监视楼上，真是厉害了。
……
“看到了！”我兴奋的叫出声来，水晶球反映出来的影像虽然有些变形，但已经可以看清楚房间内的情况，Eliana正站在柜台的后面，她擦拭着那些酒杯，然后拿出其中两个，摆放在台面上。
她拿起一个酒瓶，红色的液体从瓶中缓缓的倾泄而出，沿着酒杯的边缘滑落到底部，激起一阵阵荡漾的漩涡，我几乎可以清晰的听到，酒落进杯底溅起的声音，像一首动听的音乐。酒声戛然而止，然后换一个杯子，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就在同一时刻，门被推开，门铃悦耳的声音夹杂着沉重的步伐，在一阵嘶哑的门轴转动声中，门又被关上，发出轻微的“嘭”的一声。
“今天可真早啊。”Eliana微笑的打招呼。进来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撩起长袍的下摆，坐在柜台前的高脚椅上，那一头醒目的白发随着他坐下的动作微微抖动着，他手中拿着一个看上去像是包裹的东西，随手放在旁边的座椅上。
“要来一杯吗？”Eliana向他举杯示意。
“谢谢。”声音似乎有点沙哑，带着些微疲倦，“我刚从墓地赶过来。”
“是吗~你是那里的常客，昨天又有不少尸体从战场上运回来，看来你需要新鲜的实验品？”
叮的一声，酒杯相碰，四目相对，仿佛是在试探着对方，又像是在直视对方的内心。
“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挂着歇业的牌子，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忙吧？”Solomon舒展了一下身体，轻描淡写的说着，眼睛却注视着Eliana的双眼。
“歇业只是挂在那里给别人看的，并不针对大人你，大人只要想来，任何时间都是畅通无阻的。”Eliana的双眸中笑意正浓，“不过这个时候，大人不是应该在去往神罚之城的路上么？怎么还有闲心到我店里来坐坐？”
“呵呵……”Solomon喉咙里发出干枯的笑声，“的确，按照原计划，我此刻应该和Jamella大人一起，带着她的魔法师部队，我的任务是配合Sky大人攻打神罚之城。我们原本已经计划好，在发起总攻之前，由魔法师们在神罚之城的开阔地带建立一座临时祭坛，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们甚至不惜从磐帝摩的祭坛中取出了大量材料以备急需。Sky大人也已经计划好在前沿阵地建立起坚固的防线，为建造祭坛赢得宝贵的时间。就像上一轮战争中Izual所做的那样，我们已经准备好付出巨大的牺牲来建造它，一旦它建成，神罚之城将会指日可破。这些计划和细节，你事先都已经知晓。”
Solomon的语气似乎有点急促，他饮下一口酒，平息了一下心情。
“你表面上的身份虽然只是磐帝摩一家酒馆的女老板，但其实你是猎魔人，隶属于古代修道会，你监视着整个王国的魔法师行会，即使是Jamella也不知道这一点。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死去的Izual，一个是我。”
“大人今天怎么突然有心情提起这些陈年旧事了？”Eliana微笑着抿了一口酒，脸颊有点红红的，似乎不胜酒力。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那一抹红晕如同雪地上的血，醒目而又带着一分明艳。
“今天凌晨在墓地，我发现了这个。”Solomon话锋一转，从身旁的包裹中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柜台上。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那东西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曾经穿在Basa身上的盔甲，我们昨天把它埋在了墓地的树丛里，上面还粘着一些泥土。
Eliana瞟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这是某个战士的装备么？大人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意？”
Solomon叹息着：“这是某个死去战士的装备。但奇怪的是，它原本应该穿在那些尸体身上，而不是埋在墓地旁边的树林里。昨晚运送尸体的士兵告诉我，那些死去的战士里面，至少有两个复活了，因为掩埋尸体的坟墓，有两处动过的痕迹，像是有人从里面爬了出来。虽然这两个复活的家伙也做了一些掩饰，但毕竟只过了一个晚上，那些痕迹仔细分辨还是能明显的看得出来。”
“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从Eliana嘴中绽放出来，像是要勾掉某人的魂，那双动人的美眸闪动着，捉摸不定的表情忽明忽暗，“这听起来有点像某个亡灵巫师干的好事嘛，以前不是也发生过么，总有些手痒的巫师们跑去墓地偷尸体。嗯~应该不是大人你吧，你昨晚一直待在我的店里，你似乎没有‘作案’的时间。再说了，以大人的身份，要用哪具尸体来做实验，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这不是某个亡灵巫师干的，而是那两个‘死人’自己复活了。或者确切的说，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人’……”Solomon盯着Eliana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他们是混入城堡里的，亡灵战士！”
（第二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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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注（名词出处、中英文对照、以及画蛇添足的说明）：
1.关于“龙”：在暗黑2的游戏剧情中，没有出现过具象化的龙。倒是在各个职业的技能中，有一些与龙相关。例如刺客的武术系技能中，有“龙尾”、“龙爪”、“飞龙在天”等等。魔法师的火系技能中，有一个“九头蛇”技能，根据其英文Hydra的含义，与龙或多或少有着近亲血缘关系。作为剑与魔法的游戏，暗黑系列里没有龙，这真的让人感到有些遗憾，于是有狂热的粉丝们制作了一些Mod，在里面添加了龙的设定，笔者虽然没有玩过，但看到过一些截图，貌似是暗月世界Mod里有龙这种生物。回到正史，在庇护之地创始之初，有一位守护者叫做“虚空毒龙塔格奥（Trag'Oul）”，似乎是有史可查的唯一的一条真正意义上的龙，据说它的存在比庇护之地更为久远，但具体它是什么时候存在的，笔者却没有找到答案。塔格奥曾经用自己的神力将庇护之地隐藏起来，使其免于被天堂和地狱发现。关于塔格奥，我在各大网站上查询到的资料少得可怜，很多都是寥寥数语带过，即使在官方小说原罪之战中，塔格奥出场的次数也是极其有限的，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浮想联翩。笔者大胆的做了一些猜想并将这些猜想付诸于文字，在后面的章节中会出现一些关于龙的描写，希望不会成为败笔。
2.阿拉诺克：英文原名“Aranoc*****中对应第二幕场景所在的区域。据传说，历史上的阿拉诺克并非一开始就是沙漠，而是受到了某种诅咒才最终变为沙漠地带。笔者在这里发挥了一点点想像，也许是因为早年的几个法师部族过于强大，魔法师们在这个区域横行无忌，猎杀各种生物用于制作魔法原料，再加上部族内部的纷争带来的战火蔓延，而导致这个区域的整个自然环境逐渐恶化，动物和植物逐渐凋零死亡，最终沦为了气候恶劣的沙漠。在官方网站上，有一段是这样描写阿拉诺克的：“沙漠明珠鲁高音位于双子海西边，在气候恶劣的阿拉诺克地区依然繁荣，这大部分归功于这里是连接东西方王国贸易的中转站。虽然有少部分游牧民族已经找到了在这个残酷沙漠中的生存之道，但大多数人仍然选择远离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