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清好奇地接过凌云阳递过来的玉哨子,小巧别致,通体莹绿,发出盈盈的光华,搁在手中有些温凉。
“是这样吗?”林梦清将哨子的嘴对上自己的唇,询问道。
凌云阳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梦清会意了,没有去发出那一声,将玉哨子移开去,在手中把玩了一下,便放进了荷包里。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马车随着一声吆喝声缓缓地停了下来,林梦清知道是到了王府,心微微地沉了一下,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活儿真的不好做呀。
“小心公孙绿萼。”在林梦清与他并肩的当口,凌云阳轻声地叮嘱了一句,轻飘飘地擦过她的耳边,好似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一般,极为清浅。
林梦清微微一顿,疑惑了一瞬,还是将话记住了心里,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么一想便下车去了。
经人通报,凌云阳等人便在花厅等候了。
龙涵宇得了消息,便快步离开了书房,脚下生风地往大厅走去,原本他便寻思着为何还不曾过来,准备去看一看的,偏巧人便过来了,心里的那份担子不禁轻了下来,舒坦了许多。
瞧见了稳健着步子过来的龙涵宇,凌云阳颔首唤道:“龙兄,我把你的云儿送回来了。”
“凌兄,多谢了。”龙涵宇目光触及到端坐在一侧的二人,朝凌云阳感激地点了点头,眸光一转便望向了一边静坐着的林梦清。
“云儿,你回来了。”龙涵宇眼神极为复杂,更多的是感动、欣喜,确实是回来了,跟原先比起来分毫不差,反而清灵了许多,看着欢喜。
林梦清唇角勾起,略显腼腆地点了点头,算是见面过了,如此便继续静默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或许是希望快些结束一场寒暄吧。
目光闪闪地飘着,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两位风流倜傥的美男在边上有条有理地叙旧,林梦清时不时眨巴下眼睛,调节自己的视野,美男看多了,可是会造成审美疲劳的,罪过是谁负责呢,她才不要呢。
抬手挡着半张脸,打了个小呵欠,林梦清便侧着身子,微微地伏在了桌面上,一只手搭在桌面上,一只手则落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这动作姿态看在边上的奴婢们眼里是极为放肆的,可是她做起来却是毫不扭捏,自然得很,好像本来就该这么做一般从容舒宁。
“人我也送到了,我还有些事情便不在此停留了。”凌云阳起身朝龙涵宇淡淡地说道,目光不经意地瞥了下林梦清,他已经与龙涵宇说过了她的行为做派,至于以后如何便看她自己的了,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是这些了。
“嗯,如此便不相留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眼前人的。”龙涵宇认真地瞧着有些倦意的林梦清,对着凌云阳郑重地说道,他定会好好照顾云儿的。
“嗯,告辞了。”凌云阳拂了拂袖子,做了个揖,优雅地转身离开了大厅,阳光映照下,一袭锦衣镀上了一层金光,看着飘逸俊美。
林梦清抬眼朝龙涵宇笑了笑,目光微微一转,看向那远去的身影,眸光一闪,低垂下了纤长而细密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云儿,我们去看看你的院子。”龙涵宇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扶着她瘦削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冷如冰封的脸上也多了几许柔和。
几个月前便为她建好了,只是她却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而今得以重获至宝,携手相伴,那长青阁也就有了真正的主人了。
“嗯。”林梦清颔首浅笑,将他的手慢慢地移开去,终于起身了。
“走吧。”林梦清淡淡地说道,始终不愿去对上他的眼,那目光过于炽热,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给融化了,她有些躁动不安,觉得不甚自在。
龙涵宇便牵起了她的手,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肩相携着往精心布置过的长青阁走去。
一路上,遇见了奴仆十几人,均是一脸惶惑震惊地瞧着她,很快地低下了头,对此林梦清也只是勾了勾唇角,一切才刚刚开始,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希望她回来的,怕是屈指可数了。
笑容刹那间变得诡异,不及心底的冷笑,落在那些人身上有些是滋味。
———————————凌云阳的回忆—————与林梦清分开以后,凌云阳便重新踏上了回凌家堡的路途,一路无言,只听得周围嘈嘈杂杂的声音,好似无数只鸡鸭在耳边闹腾着,觉得烦躁难宁。
闭上眼,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清新的影子,不施粉黛,裁剪极好的柳眉,一双顾盼生姿的俏眼儿,小巧秀挺的琼鼻,还有那粉粉的嘟起的唇瓣,好像是自己画中的美景,一笔一画都是如此清晰透亮,他知道他是陷进去了,迈进了一步便是永世不得回转的深渊,无路可退。
回忆如潮水般哗哗地流着,袭向了他的心头。
记得十三岁那年,他遇见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女孩,大约十来岁的样子,是父亲匆忙地带回堡里的,来得匆忙也凌乱,他知道是经过了一场打斗,奇怪的是那个女孩一点也不害怕,很是淡然的神色,一直是那么的静默而清冷,像一支独立寒风白雪中的红梅,美得惊奇,开得傲然,鲜少见到如此清冷之至的女孩,那种感觉很微妙,超出了平日里他所见过的女孩子的形象,无法说清的惊心动魄之美,虽然她只是一位小小的女孩。
她来得匆忙,去得也奇怪。后来父亲才告诉他,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一场意外,她不过是他人生里的过客,以后会遇见别的女子。惊鸿的一瞥,他已经记下了她的音容淡颜,印在了心里,很奇妙的撞击,让他的心一颤一颤的,他也便一直隐藏在心里。
不知为什么,父亲突然间决定让他接手处理凌家堡上下的事务,事无巨细都让他好好地过一遍,好好地历练一番,只是他觉得父亲心里藏了一个秘密,不愿说出的秘密,而他是在父亲匆忙去世后才知道的。
原来她是林御史的掌上明珠,无意间被父亲救起了,而后自然是好好地送回了林府了。不知道林府到底是触犯了谁的利益,遭来了一场灭顶之灾,阖府上下无一幸免,一纸诏书下来,突然间家破人亡,留下了一片无人问津的废墟,从此世人不敢妄言议论这宗密事。
他们死得蹊跷,同样的,他的父亲也死得离奇,一向淡泊名利,不与人争锋的父亲几次三番受到了他人的攻击,死里逃生了几回,最后终于没有敌过莫名的杀手,险险地拖着残破的身子回到了凌家堡,已是奄奄一息了。
父亲临终前将事情说了出来,提及了一件谁都没有见过的传家之宝,一块玫红色的玉灵石,颜色因光线强弱而改变,极为奇妙。并含着一口气说是将那灵石放在了王府,嘱咐他要在有生之年拿回那块灵石,务必要妥善保管交与有缘之人,帮他达成最后的心愿,另外还告诉他一个藏匣子的地方,里边是一份手札,务必一同交给有缘之人。
他不明白为何要将家传宝物给别人呢,只是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了,那个人已经去了。他曾偷偷地拿出那个匣子,却是使劲了手段也打不开来,只好闷闷地放下了,每年都会试上几回也总是失败而终,或许如父亲所言这是那个有缘人的,只能由他打开吧。
有时候他想,为何她走了不到一年父亲便接二连三地出事最后丧命离世,再是林府上下出事了,觉得有什么相关的联系,是她害了父亲吗?是她的过错吗?
他知道父亲是因为插手了救人这回事而受到牵连的,是以,对那人是又爱又恨,慢慢地反而释然了,毕竟死者已矣,不如忘记,那个临风而立的身影便渐渐隐去了。
只是到了这么一个档口,那早已淡忘的影子迷雾一般地笼上了心头,也只是淡淡的一点,几乎忘记了她的眉,她的眼是如何如何的,或许只是年少时的轻狂与单恋,过去后反而没了负担,只余下欣赏的意思。
三年,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去筹划、去部署一切,为的就是这次的成功,他相信他可以的,也相信她可以,好像天生一般的相信着,没有一丝犹豫地坚信。
原本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看着随风飘起的帘子,自那缓缓翻飞的一方角落里透进来几米阳光,他却不觉得温暖,忽而想起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像是在冰水里浸泡许久的冷,飘飘地一念,她觉得冷吗?
若是可以,他希望做她的火炉,为她驱寒,一起温暖彼此。
如是想着,凌云阳心里一颤,红润的嘴角一扬,仿若看见了她款款地向自己走来,与她一起看天上的云彩飘飞,赏水中的波浪淋漓。
不知不觉间,马车在一声拉长的吆喝中开始颤颤巍巍,速度骤然减了下来,咯噔一声响,车稳稳地停住了,他终于从自己梦幻一般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再睁眼时,已经是一片澄明,面色温润如玉,仍然挂着淡如烟雾的浅笑,有些诱人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