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近距离,眼对眼,鼻对鼻的时候,也没有因为那种密不透风的亲近而有所回转,她不可能会去真心对待一个利用了她威胁了她的男人,不会,永远不会。
“清儿,你对少爷可有喜欢过?”红袖见她不说话,只是一味的沉思,有些艰难地问道。
“你觉得呢?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不要多想了,你看,我们两个身份天差地别,可能吗?”林梦清挑了下秀眉,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对了,你说的第一个姑娘又是谁?我知道绝对不会是公孙绿萼。”林梦清不想被她继续追问,赶紧开了个新话题,眼睛殷殷地望着她,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事实上也是如此,她很想知道凌云阳这样的人又喜欢过怎么样的姑娘,为何如今却是孑然一身,那姑娘去了何方。
红袖没有怀疑她的用意,轻叹了一声,沉思着陷入了回忆里:“我跟少爷算是相处得最久的一位,大概是十来岁的时候,堡里来了一位年纪较小的女孩,长得水灵灵的,天光水影般飘逸淡雅,小小年纪已经显现出罕见的惊艳之貌,若是长成了,一定是倾国倾城倾天下的绝世美人,她给人更多的是一种寒梅般冷艳的感觉,对谁都是疏离的眼神,只是眼底有一抹化不开的灵动清逸。也就是在那一年,少爷喜欢上了这个不明身份的女孩,之后女孩离开了,再也没有见过,这算是有缘无分吧。”
“原来如此。”林梦清抬起手,轻轻地摸过自己唇角的弧度,这个女孩的形象很熟悉,令她想起了记忆之中那个鲜明的倩影,若是猜得没错的话,此女子便是小时候的林婉云了,确实是有缘无分,不然,为何以两次面貌相遇,却是擦肩而过呢,心底倒也是一阵唏嘘。
“想想少爷这么卓绝不凡的人,为何你们都不爱他呢?”红袖有些感伤地叹息道,自然是一片护主之心了,要是她知道少爷曾经与梦清做了一笔交易,只怕是不会如此难受了。
“爱情本来就是与皮囊无关,与才能无关,若是真爱一个人,即使对方贫穷到只剩下自己,即使对方满脸伤痕皱纹叠生,即使对方腹内草莽无才无德,喜欢上了,便是一世是执着,在爱人的眼里,永远是最美好的,谁也取代不了。”林梦清眼神悠远地望着门外,天水相接,雨丝悠悠地飘动着,这一回没有起雾,看得清外边的景致,一草一木,像是添了光彩一般无比的水润亮眼,嘴角惬意地翘起,继续说道,“有时候我们喜欢的不是特定的某一个人,而是爱情本身。你家少爷或许是因为没得到过,才会念念不忘,难以忘怀。”
那一笑很清新,很甜美,发自内心的舒心真诚,婉美开在寂寥芬芳之中。
“你说的话好高深,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清儿,你是哪里听来的?你不会早就有经验了吧?”红袖似懂非懂地说道,不过,有一点她理解了,那便是清儿真的不会爱上少爷,说到底是女人最敏感的直觉吧。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我能做的也便是隔了迢迢山水默默地为你祝福。”一刹那林梦清的眼睛格外的乌亮,外边的秋雨依旧没玩没了地下着,将地面打湿,似乎想要洗去世间的一切不安宁。
“好,清儿,姐姐也只是简单地希望你过得快乐,像以前一样无拘无束地笑着。”红袖重新将她揽在怀里,轻柔地说道,心里还藏了半句没说,她已经从她掩饰的眼神里瞧出了一丝端倪,现在她有不少烦心事,眉宇之间最难抹去的便是一个人的真实情绪,她细细地品读出来了,一抹忧伤,一段烟愁。
“我哪里不快乐了,你见过比我笑得还惬意舒朗的姑娘吗?妹妹笑得最自在了,连大家闺秀的端庄浅笑也不要了呢。”林梦清自认为演技不错,继续装疯卖傻地说道。
红袖拍了拍她清瘦笔挺的背脊,柔柔地说道:“是啊,清儿笑得最美,谁也比不上。”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大都是嘘寒问暖的体己话,大到国家近来的动态,小到一针一线,可谓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像是屋檐下的铃铛清脆地随风作响着,轻飘飘地洒向远处。
西园的某个拐角,一袭白衣锦服的凌云阳静默地伫立着,万里千秋冷雨浓缩,画在了眉宇之上,那是普天之下所有光彩的精炼,点在了单薄的菱唇上,唇色如烟,终是抵不过掠眉轻逸的一个叹息,似乎刹那间羞煞了小楼雨帘中的大片芍药丹桂。
林梦清暂用了凌家堡的马车到了妙心医馆,问她为何来这里,自然是要看病了,在车厢内草草地看了一遍《素年》,果然与记忆之中的医理相符合,打定了主意自己试一试里边的解毒方子,既然视若珍宝肯定有极高的价值,效果绝对不会令人失望。
“阿希回来了,最近都没来看我这个老头子,过得好吗?”张大夫见她走进来,喜上眉梢,沉厚地招呼道。
林梦清微微一笑,身上穿的是红袖早些日子为她量身裁制的蓝底松竹图案的长袍,恰好衬托出她男装的底蕴,俊逸不凡。
“阿爷,我可想你们了,只是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没时间过来看看你们,阿爷不会生气的,对吧。”嘴巴甜甜地说道,几步到了柜台前,仔细地询问了下其余人的近况,咕噜怎么样,小齐如何了,张大夫都如实地做了回答。
她略略想了想,道:“阿爷,希儿有事情要麻烦下您,可以用一下这里的药庐吗?”
闻言张大夫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喜色,满意地问道:“希儿懂得医术?”
林梦清坦坦荡荡地答道:“略懂一二,所以要试一试。”
“嗯,可以,只要别把老头子的药庐搞得乌烟瘴气就行了。”张大夫朗朗地笑道。
林梦清笑了两声,道:“阿爷,放心,我不会那么糟糕的。”林婉云小时候便做过不下五十次的药物处理,自然是熟悉得很,她这个替身也算是沾了光,凭着记忆来*、作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走到药房前,拉开柜子,从里边取了猪苓香2两,香草1两,干荷2两,茅藿香2两,甘草7两,黄柏皮1两,白附子3两,白芨2两,白僵蚕4两,乌骨6两……仔细地称量了,各自分配好,一份是逆颜丸,一份是解毒的方子,如此才由店内的一名伙计引着去了药庐。
先将药材研为粉末细细地过筛,加入适量的水,添上面粉,调和成团阴风晾干,再选用一个密封好的三层式的黄泥炉子,最底上添上一层上好的黑炭,中间一层用来放置晒干的药丸,最上边则是小心地盖上一层炭,点上火,慢慢地煅烧着,大约用大火煅烧两刻钟,然后改为文火慢慢地煨制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再添上一层炭,接着大火灼烧,如此反复着进行三次,便可取出乌亮剔透的药丸,完全凉透之后,便可以装进瓷瓶之中,这便是逆颜丸的做法,不算难,却是一个做工细致的活儿,重要的便是耐心,要掌握住火候、时辰,两者不可颠倒了位次,否则便是前功尽弃了。
解毒丸工序不算繁杂,因为边上的伙计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帮她分担着任务,以玉锤、鹿角将药材捣成细末,同样是需要进行煅烧,制成的丸子还多了道工序,那便是将它研成粉末,加入珍珠粉、葛根粉、香附调匀,这样便完成了,对着冬日的梅花露饮上一小碗,便可以通过一系列生理生化反应得到排毒的功效。
几乎用去了一天的时间,林梦清才有了成就,用去年的梅花露兑着服下,味道很奇怪,但是入口之后很快便散开了,居然有着神清气爽的感觉,像是心在蓝天白云间飞翔,大概是真的在体内快速地起了反应,之后觉得腹内有些翻腾,赶紧拿了草纸去如厕,一阵臭气熏天过后,精疲力竭地走出茅房,跟腹泻了一场般,这个排毒还真的彻底,几乎是把她昨天、今天所有未消化的、消化的都排泄出来,腹内空空如也,隔了一段时间,脸色才大大的好转。
自己为自己把了下脉,脉象沉稳,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缓,不细不洪,节律均匀,一息脉搏四至,每分钟约73次,脉数来去清楚,无三五不调,有神有根。
“呼——终于没事了。”林梦清伸了个懒腰,飞快地翻着《素年》,不用吃那种古里古怪的中药真的不错,这本书还不是盖的,果然是天书,实在得很。
今儿做了这么多功课,明天再去看看仙客居的情况吧,看来自己真的不能管理酒楼了,离别在即,那些事情可都要托付给他们那些朋友,吴国一行的不可避免的。
当晚,林梦清将调制好的易容药水抹在了脸上,抹上了一层类似人皮的凝脂,或胖或瘦就看涂抹的多少了,调整好比例便可以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加上现代的化妆技术,略施粉黛,铜镜之中便映照出一位清秀可人的姑娘,没有画很浓的妆,只是素颜而已,眉毛略加修饰,映画较为深刻,细细长长的,略作表情便会飞扬起来,鼻尖被垫高了,红唇依旧是淡淡的粉色,小巧滋润,确实的极为普通的,放在大街上,也会很快淹没在人海之中,但是那双眼睛太过美丽,太过澄澈,只是单单地凝望她那双灵动机智的眼眸,一般人都会认为她是个绝色的美人,很难想象那样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会长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姑娘身上。
或许她可以试着还原自己的本来面貌,然后略为易容,如此便可以焕然一新了,不必担心自己会被谁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