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咏宁听着她那绵软的声音,掀动了唇角,道:“好,我们回去。”
“皇上,云儿有些不适,先回宫了。”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微微地屈了下身子,眨眼间便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完颜子仲看了阿云一眼,气色不错,看来她是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便也答应了,目送着她与红衫女子离开了现场。
龙涵宇看着云儿远去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片刻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一个人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地饮着,他们还会见面的,不是吗?
林梦清撤离了现场后,立刻踩着重重的脚步,隐隐有些恼怒的意思。
完颜咏宁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的步子,保持着肩并肩的近距离,这丫头的脾气也不怎么好啊,说风就是雨的,如今哪里有见得到那份女孩子该有的稳重与矜持。
“需要我帮忙吗?”他突然开口问道,裙上的绛红丝带柔柔地随风起舞,软绵绵的,却又显得飘逸妖娆。
林梦清瞥了他一眼,道:“说。”
他的脚步顿住了,风声里听见珠钗玉环轻轻碰击的声音,清沥沥的,倒像是人工奏起的曲子。
“你是公主,想要见什么人,不想见什么人,完全是自由的,何必看他人的眼色呢?”
他的话在林梦清的耳边响起,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忽而见到了一汪碧泉,有如干涸的土地感受到了雨水的滋润,身心一下子舒适起来,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这里可不是他的云国,除开了外公,便是她最大了。外公又是极为疼爱她的,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她发生冲突呢。
好了,什么事也没有,她还是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她的嘴角挂上了甜润的笑意,迈开轻快的步子往自己的主殿走去。
不就是个王爷吗?她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没出息,真是丢脸啊。她一边走一边想着,脸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与从容。
完颜咏宁悠哉游哉地在她边上走着,暗想,不知道龙涵宇会有什么举动呢?他可是知道以他的个性不会无缘无故地到吴国参加什么千禧节,这一回是来寻这个小丫头的吧。
事情果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将手指缓缓地收拢了,似乎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龙涵宇在晚宴之后,特意去打听了下云儿的事情,可是,依着他的描述,宫内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一个个纷纷摇头表示不明状况。
这怎么可能呢?惊鸿公主称云儿为救命恩人,亲昵地称呼她为林儿,皇帝对她又是含着包容之心的,没道理这些宫人不清楚呀,怎么会一个个都称不知道呢。
“你见过画像里的女子吗?”他再一次向别人询问道。
画像里分别画了两位清秀的姑娘,一个肤色如雪清新可人,一个却是如阳光曝晒了一般现出麦黄色。
其实都是同一个人,正是他要寻找的云儿。
他曾想为何她要改头换面呢?为何对他避而不见呢?难道他是洪水是猛兽吗?
他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易容,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怪不得那些人也不认识画里的人物,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又怎么会认得呢?这一点他是想也想不到。
这一回却是问对了。
完颜咏宁刚刚被林梦清换下了装饰,恢复了第二张脸,依旧是红得火热的胭脂红,周身上下透露着丝丝的魅惑。
好不容易出来走走,没想到却遇见了英王爷。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他的神情,温婉地疑问道:“这画里的姑娘是你什么人?怎么跑到宫里来找寻了?”
她在他的心中又是占了什么样的分量呢?他确实是好奇得很。
龙涵宇叹息了一瞬,幽幽地说道:“这是本王的爱妻,只是在宫里走失了。”
“你是王爷?”完颜咏宁故作惊讶地反问道。
“正是,云国使臣英王正是在下。”
“怪不得器宇轩昂,只是可惜了,你的妻长得这般模样,真不相称。”完颜咏宁捉弄地说道,目光柔情缱绻地凝望着他。
龙涵宇皱了皱眉,有些不快地说道:“姑娘若是知晓云儿的下落便坦言相告,若是无事,本王先告辞了。”他板起脸来,冷然地看向了别处。
“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完颜咏宁抛了个幽怨的眼神,捏着红丝帕往他的脸上一拂,埋怨地嗔怪道。他的脑中闪现林儿教导他如何怜香惜玉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真诚的笑意。
“你真的想知道她在哪里?”完颜咏宁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一手玩转着丝绢,随意而多情地睇了他一眼。
龙涵宇本来迈开的脚步顿住了,回身看了红衣女子一眼,道:“姑娘知道她的下落?”
完颜咏宁思量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此便告知在下她的下落,在下感激不尽。”他放下了自己的身份,以平常男儿的姿态站立着,以恳求的语气请求着。
完颜咏宁侧了下身子,莲步轻移,叹息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瞧着你却是不解风情的糊涂人,若是让她回到你身边,岂不是依旧不懂得怜香惜玉?”
龙涵宇困解地凝了红衣女子一眼,为何“她”像是特意针对他的呢?
完颜咏宁清了清喉咙,将林梦清教导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那样的话如此的深刻,令他难以忘怀:“一个男人若是举止粗鲁,欠缺教养与风度,不管他多么有权有势,貌比潘安,那也不是什么好男人。怜香惜玉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却也是最容易被你们所忽略的。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会在寒冷起风的夜里为女子披上衣衫,不管她的出身与相貌;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会在女子无助的时候尽可能温柔地安慰她,帮助她,想方设法地让她忘记不愉快的事情;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绝对不会在女子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她而去,这样的男人是女子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抹阳光,最容易被女子所铭记。这才是真正的怜香惜玉,你明白吗?”
龙涵宇歉意地颔首,道:“姑娘所言甚是,在下日后一定百般疼惜我的爱妻,绝对不会委屈她,也请姑娘告知在下爱妻的下落。”
夜色里有娇俏的花悄悄地开放着,迷蒙的水墨色里荡漾开一阵接着一阵的馥郁芬芳,似乎是在营造一种奇特的氛围。
“她就在宫里。”完颜咏宁清和地一笑,朗朗地说道,旋即迈开步子离开了。哼,想知道林儿的下落,他才不会那么便宜他呢,让他慢慢找吧。
龙涵宇这才发觉自己是着了那人的道,心下却也别无它法,摇了摇头,继续拿着画像四处询问着。
完颜咏宁回到椒兰殿后,那是一脸的欢欣。
林梦清不禁觉着奇怪了,今儿有什么喜事吗?该不会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吧,风流人物就是生性风流。
“瞧瞧你啊跟偷腥的猫似的。”她拨了拨耳后的发丝,口气不小地说道。
完颜咏宁喝了一口茶,滋润了喉咙后,清朗地接话道:“你会给我偷腥吗?”
这是什么话?她怎么可能偷腥!真是莫名其妙。林梦清扬起脸,翻了个白眼,道:“你才偷腥呢!”
完颜咏宁得意地笑着,道:“我的意思是你舍得我出去偷腥吗?”
林梦清抓了抓头发,勉强地一笑,讪讪地说道:“胡言乱语,半夜三更的,跑出去做什么,勾搭了哪个宫女姐姐。”
“没有,不过遇见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他喜上眉梢,轻快地说道,似乎急着分享他的欢喜。
林梦清坐直了身子,道:“怎么个有趣了?”凡是有趣好玩的,她都是乐意插上一脚的。
“我遇见你的旧情人了。”完颜咏宁拿眼去瞧她的脸色,见她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暗想,莫非她不觉得自己是龙涵宇的相好?
过去了老半天,林梦清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会是说龙涵宇吧?”
“嗯,就是他,难道你还有其他情人吗?”他戏谑地疑问道,立刻使得林梦清的脸上腾起了两朵小红晕,煞是好看。
“又在胡说八道了。”她小声地嘀咕着,不像抗议,倒像是情人之间的嗔怪般透着几丝温柔与娇媚,“他怎么了?”遇见龙涵宇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她才不相信呢,只要心跳不加速已经不错了,有趣个头啊。
“呵呵,随你怎么说。英王也可是拿着某个女人的画像四处的询问宫人呢。”他慢里斯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林梦清顿时睁大了眼,拿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道:“他在找我?”
完颜咏宁轻巧地点了点头,道:“对啊,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啊。”林梦清嘟起嘴,显得闷闷不乐,这个龙涵宇怎么这样啊,居然不顾颜面地拿着画像问东问西的,不知道这样会毁了大家的形象吗?真是败给他的,一个那么聪明的人居然用这么愚笨的办法,真是不像话,好像挥起拳头给他一个糖炒板栗哦。
其实,处于爱情迷途的恋人们,都会显得有些神经短路,这个只怕是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你着什么急,以你现在的模样,没有宫人会认得画像里的女子,他想找也找不到。”完颜咏宁适时地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林梦清努了努嘴,嗯嗯地点头称是,旋即绷着脸佯装生气地说道:“好你个臭小子,居然故意整我!太可恶了!为了表现赏罚分明的制度的合理性,明天你就装一整日的哑巴吧。”
完颜咏宁看着活灵活现的女子,仰首笑了笑,道:“随你。”
他现在似乎已经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了,无疑比过去的日子要来得充实鲜活,全身的感知都活跃起来,不再是冷血无情的那个左相府的大人,如今,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子,一袭红装显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