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感觉可以慢慢培养,林儿,你想啊,当初我对你也没什么感觉,相处久了,也就喜欢你了。你这么聪明,肯定可以琢磨出感情来的。”完颜咏宁茶色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浅浅的波澜,话语轻柔若雪。
林梦清听了,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低低地说道:“不是这样的,感情本就不能勉强。”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说道:“现在我要先保命,不然没什么以后啦。你说怎么让慕容烟雪过来呢?”她出去找她,显然是自投罗网,她若是主动找过来,她倒是能够暂时得到那么一点安全感,毕竟这里不是她慕容烟雪的地盘哦。
“这个好办,请风流混蛋帮忙就行了。”
一锤定音,这回事也就暂时定了下来。
风流倾也算讲些义气的,没有推脱,应了下来。
慕容烟雪受到了邀请函,说是惊鸿公主已经成了笼中鸟,临死之前要求见一见她。她想,让她就这么死了确实太便宜了她,也便应下了这个约定,隔日便前往冥月山庄。
惊鸿公主本人比画像里的还要美上三分,简单地梳了个飞仙髻,玉色织银绣金鸾纹裳,外罩柔软的映日荷花纱罗衣,衣襟飘举,眉目静雅清灵,似乎是九天玄女下凡尘,绝世芳华当真是天上人间难以求。
当着她的面,惊鸿公主承认自己就是当初的小丫头林婉云,承认自己是有心计地接近王爷的,只是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一个仇字,她要的是皇家人的性命,而不是他们可笑的怜爱。
慕容烟雪确实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层关系,被震住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外边卷起凉如霜雪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垂落了一地的绿意,簌簌的声音不绝于耳。
“林婉云,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慕容烟雪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就算身为女人,她也忍不住想要多瞧她几眼,这是个令天神都嫉妒的美人,可惜会死在她的利刃之下,她要亲手杀了她。
慕容烟雪手中的刀鞘金光闪闪,璀璨夺目,那种暖人的光芒如今却是令人寒如骨髓,似乎可以闻见死亡的气息。
林梦清可没少费口舌,反反复复地声明自己对英王爷一点爱慕之心也没有,有的只是仇与恨,可是慕容烟雪根本不吃她那一套,只是诡异地笑对着她,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彩,令人不寒而栗,这个女人是疯了。
林梦清暗叫一个倒霉,为了更好地协调关系,她特意吩咐完颜咏宁退到十丈远,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可见,她是非杀她不可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倒霉透顶啊。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你可以想见就见他,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而我呢,只能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欢喜,将那些苦都咽进肚子里,你知道看见你们两个站在一起,我心里有多难受,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割着我的心,我恨不得当场就把你杀了,可是,我不能,我还是要看着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看着自己鲜血淋漓,心痛得要死。你知道吗,我爱他胜过爱自己,你能做到吗?你不能,你只会一次次伤他的心,让他难过,你就是来折磨我们的,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你要报仇干嘛非要来英王府,难道就没有其他方式吗?是你毁了我们的生活!是你,都是你!”慕容烟雪凄厉地狂笑着,手中的短剑随着动作晃动,在她的眼前划过一道道刺眼的金光。
林梦清不自觉伸手挡住眼睛,想要挣脱这种压抑到极点的诡异气氛,这女人果然是疯了!
“慕容烟雪,你不要这么激动,放松些,放松些……”林梦清攥紧了手掌,犹疑地试图安抚对方,可惜对方岂是可以通情达理地听她说话的呢?
慕容烟雪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接着说道:“我一直困在那四四方方的一片天里,我的眼里看到的也不过是宇哥哥眼前的那一方土地,我一直想着我努力了他就可以看见,看他喜欢你,我就想是不是学着像你一样大口吃饭,大口地喝茶,大声地说,大声地笑,与下人一团和气,那样子他就会多看我一眼。你知道我的努力得到的是什么吗?他笑我真会演戏,说我痴心妄想,说我永远也学不来你的好……你说我怎么做都不能让他满意,怎么做都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学你呢?倒不如把你一刀杀了,世上从此没有了你,也就一干二净了,你会是他心头的牵挂,但是游魂野鬼怎么争得过一个大活人呢。我要让你从此消失!”
那话语是何等的尖锐,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瓢万年积雪,那股子透骨的冰寒迅速地从脑海蔓延到四肢百骸,冻得人心里惶惶的,没办法思考。
慕容烟雪猛地将手中的短剑从刀鞘里拔了出来,华丽精致的刀鞘随手扔在了一边,刀锋凌厉,反射着雪白的天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拿命来!”慕容烟雪眸光幽怨,闪动着狠毒与冷硬,手一挥,便是要朝着林梦清的细白颈项砍过去。
林梦清几近绝望地闭上了眼,眼角划过一滴泪,终于还是要死了,会不会回到过去的那个家呢?
说时迟那时快,光线暗淡的疏影里,一道紫光划过,听得慕容烟雪一声惨叫,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林梦清没有感受到刀刃的冰冷,连忙睁开了眼,这才看见慕容烟雪倒在墙角,一袭紫衣飘飘站在她的身侧,可不就是龙涵宇嘛!
“对不起,我来晚了。”龙涵宇着一袭紫金长衣,长发以紫玉冠端正地束起,眸光迷离,浓浓的懊恼与怜惜,在柔和幽魅的光线下,温柔得像是一个柔软的幽梦。
林梦清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连时光也停滞了,听得一阵咬牙切齿的暗骂,她才缓过神来,低低地说道:“谢谢,我欠你一命。”
龙涵宇的笑容清淡如同暮光四合,微微蹙着的眉稍稍舒展了些,道:“还好吧?”
林梦清点了点头,其他人在龙涵宇之后也闯了进来,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现在仔细地一瞧,才发现来的人可真不少。
凌家堡的堡主凌云阳依旧温温地凝望着,柳毅忠诚地站在他身侧。
崆山派也派来了辈分较高的弟子,沉稳地站着,时刻准备救公主于水火之中。
莫言代表大吴赶了过来,脸上是鲜少的凝重。
慕容烟雪带来的护卫手持刀剑肃然围在小姐的身边,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风流倾淡漠地站在一旁,身后是几名深受器重的手下。
局势前所未有的紧张与炽烈。
“给我上!”慕容烟雪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红,巧笑嫣然。
战火点燃,有人进入了紧张的硝烟之中,有人作壁上观,场面炙热到了极点。
排山倒海般的阵势,海浪在飓风席卷下的狂乱,步步紧迫的杀戮,现场一片混乱。
慕容烟雪,龙涵宇,林梦清三位当事人却是退到了一边,眼底是暗潮涌动,不比那战乱来得轻松。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慕容烟雪像一朵带毒的罂粟热烈地笑着,字字尖锐,好像咒语般深刻。
她想用一辈子去守护这段连开始都没有的感情,可是,到如今,也不过如此,看着他们的深情蜜意,倒不如来一刀更痛快。
你死我亡,不过是今日罢了,能不能翻覆便看今日。
“你太固执了,我都说了我跟他没什么,你何必这样为难我呢?你自己也不好过,不是吗?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万事不可做绝了。”林梦清苦涩地笑了笑,玉色的裙裾轻盈地拂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像是一朵素净雅致的花在柔柔地转动着。
慕容烟雪冷冷一笑,手指握得紧紧的,当她沉浸在成亲的喜悦之中时,那人早就将她设在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对立面,她憧憬的温暖,这些年来都不过是一场幻梦一场空。
龙涵宇脸色阴沉,可是望向云儿的目光却是温柔似水的,一转眼,他冰裂般刺骨地说道:“慕容烟雪,我们的婚姻一开始便是错误的,你其实早就知道了。”
慕容烟雪扶住自己的心口,不知道是哪一块地方裂开了,疼痛得要命,那是琉璃一般脆弱的东西,隐隐约约在“咔嚓”“咔嚓”地破裂。
一开始就是错的,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接着走下去便是错的呢,她真的不相信他们之间不过是无缘的过客,她不愿意认命。
慕容烟雪抬起衣袖摸了摸殷红的唇,一点鲜红散开了,染在了她的指尖,与鲜艳的凤仙花汁融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新染的蔻丹。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显得纤秀而坚强,她动了动唇,艰难地问道:“你……你可有认真地看我一眼?”不求他爱过,不求他喜欢过,只求他曾经真正地将她看进眼中。
她吐字清晰,笑容隽永,带着几分秋风瑟瑟般的颓败。
“有。”在那杏花飘香的丽日里,在那树影婆娑的疏影中,他曾注视过这道刚烈而倔强的背影,看着她笑吟吟地出离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