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机灵地几步迈过去推搡了几下,林梦清嘀咕了一阵子才蹙着眉头横着眼瞪了一下,推什么推,又不是不会走,自己往前走去了。
“慢着。”凌云阳大手一伸,将经过自己身旁的林梦清给拉了回来,扭身对着公孙绿萼,有些抱拳地说道,“表妹,是表哥让她过来的,所以这人还是表哥自己带回去吧,不劳烦表妹了。”
凌云阳侧着脸凉薄地瞅着那脸色不佳的林梦清,疏离而正经地数落道:“以后在外边别没规矩,注意礼数,不然就别出来了。”
林梦清皱了皱鼻子,努了努嘴,才从喉间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答应声,到底是觉得别扭,没有一点地位真是不好呀。
“表哥,你真的要把她留下来?她可是个惹祸精,要是把她留下来自会闯祸,这样可是不妙。”公孙绿萼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梦清,一直就瞧她不顺眼,土黄的皮肤,单薄的身材板子,真不明白一向不近女色的凌表哥怎么就拉扯上她了呢。
“呵呵,表妹尽管放心,表哥还是能治住这个惹祸精的,她不敢乱来,是不是啊梦清?”凌云阳云淡风轻地说道,戏谑地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林梦清“嗯嗯”两声,这眼色还是有的,她还不至于蠢到把自己的护身符给撕了,跟着凌云阳这厮可是比待在母夜叉身边安全多了,她才不要冒那个险呢。
公孙绿萼疑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视,最后才摆了摆手,有些乏困地说道:“既然表哥心意已决,萼儿也会支持你的,姓林的记得照顾好我家表哥,要是出什么乱子,我公孙绿萼可不会饶了你,记住了吗?”前后语调是一泻千里的差距,让林梦清寒酸了几秒,丫丫的,这古代的女子怎么一个个心计都这么重呢?姐姐她可是玩不起呀,只要凌云阳不跟她作对就不错了,她可不想招惹他,连动动手指头都没兴趣。
“是,小姐。”林梦清摆正了态度,恭顺地回道,不甘不愿地福了一福。
“时候也差不多了,表哥还有事情要商议,那就先进去了。”凌云阳象征性地一笑,将话题结了。
彼此又糊里糊涂地拉扯了几句“珍重”“小心”之类的,才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林梦清在凌云阳一个低沉的眼神的指示下慢慢地挪着步子走进了天字一号房。
为什么自己总是要对他伏低呢?若是按她以前的性子,估计早就闹腾起来了,可是在古代呆久了,也明白了什么事可以忍什么事则要反抗,也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毕竟在这个没有人权可言的封建社会里她能有什么大的指望呢,实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宇,久等了。”凌云阳脚下生风地走到鎏金紫檀圆桌旁,优雅地落座,为龙涵宇沏了一杯茶推放到他的手肘旁,示意他先喝上一口香茗。
龙涵宇将烟雨芙蓉茶盏挪到自己的手中,指腹细细地摩挲着那光滑如缎的杯身,嘴角略微柔和了几许,也让人觉得维和了许多。
“怎么光处在那里,还不过来给王爷赔罪认错?”凌云阳眼中精光一闪,掉头瞅了一眼那站在圆桌前六七步的林梦清,有些恼怒地喝令道。
又自然地转头对龙涵宇歉意地赔罪道:“让宇笑话了,新来的丫环不懂规矩,若是之前有什么得罪失礼的地方,希望宇不要挂在心上。”说罢将手边的杯盏端了起来,朝他晃了一晃,轻轻地啜了一口温热的清茶。
林梦清微微地耸了耸肩膀,几步走了过来,在离桌子还有三四步的地方顿住了,低身行了个大礼,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有一丝动荡,心里却是不得闲地一阵腹诽,简直的练军姿嘛,还是个高难度的军姿,丫丫的,赶紧发话让她起身吧,不然她可保不准什么时候会不受控制地摔倒,那才是真正的失礼丢面子呢。
龙涵宇将手中的杯盏拿了起来,轻轻地碰了下唇,浅浅地饮了一口,齿颊生香,入口甘润,面色却是不变的冷色,在那起起伏伏的热气里朦朦胧胧的,倒是淡去了几分不似人间的冷然。
“梦清,有像你这么赔礼道歉的吗?要心诚意恳。”凌云阳吹了吹茶盏内腾腾升起的热气,语调温润,连那生硬的话也染上了几分人情味儿。
林梦清嘟着嘴碎碎念念了几秒,才再一次压低了身子,来了个标准的大礼,怯怯然地说道:“梦清知错了,王爷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梦清,梦清以后再也不敢了。”让她说奴婢,她才不干呢,反正这样也是可以的,嘴巴又一次不欢喜地嘟起了,看着粉嫩粉嫩的,跟刚刚从树枝上摘下来的水蜜桃一般润泽。
龙涵宇将杯盏轻轻地搁了下来,将左手虚扶了一下,压抑住心里的凌乱,缓缓地说道:“既然知错了就算了,起来吧。”
林梦清闻言如蒙大赦,一扫阴霾,嘴角欢悦地上扬,款款地道了声谢,起了身,乖顺地在凌云阳的那边站定,眼观鼻鼻观心,老实温顺得紧,和顺得像只绵柔的羔羊儿。
“宇,这次怎么得空出来了?”凌云阳也就将那事情搁置了,淡雅地问道,做足了弟弟的角色儿。
龙涵宇摇了摇头,苦笑道:“心里有些烦闷,故而来此消解一下,怀缅故人。”说话间语气低沉了许多,硬朗的面庞上笼上了层层愁云,直让人觉得苦涩难言。
“大哥心烦,可否说出来让阳参详一下,替你排忧解难。”凌云阳关切地看着龙涵宇,说起来在他面前他还是露出了三分本性,也是至交老友了。
龙涵宇不曾抬起眼皮,只是一味地垂着头瞧着眼底的那汪橙黄茶汤,隔了一小会儿才传出一声绵长的太息,无奈缱绻,如秋天的枯叶随风打了个卷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无声地痛惜着呻吟着。
“为何叹息?难道真的不能对小弟说吗?”凌云阳不肯放弃地问道,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四五分的推测,怀缅故人,到底还是为了她吧,红颜祸水,果然如此,可是,偏偏就是有那么多人愿意接纳,因为一个情字,因为一个烙印在心底的爱字。
世间的事情哪里是能说清楚的,何况还是古今最难看破的红尘情缘呢。
龙涵宇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一下,那幽深如寒潭的眼眸变幻了下光彩,隐隐约约流淌着丝丝苦涩,越往里看越觉得迷离不清,头一瞥,缓缓地对上了凌云阳略带关怀的眼神。
“不知该如何说起,说来话长了。”龙涵宇手劲一松,凉薄地感慨道,目光越过凌云阳肆意垂下的长发落在了那岿然不动的林梦清身上,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林梦清自然是领会到了那灼热的目光,犹疑着微微地扬了下头望过去,只是一眼便觉得有些炫目,那目光是何其的冷,像是放了层层的冰岩,里边的温度可想而知的低了,在那层层冰岩间却是可见水草样的柔情,一丝一缕地在其间摇曳着,使得那眸光更加的幽魅迷离,心也是诧异地悸动了一小会儿,躲闪地低下了头,脸上一阵燥热,倒是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婉约晦涩。
凌云阳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是目光幽静地越过自己望着身侧的林梦清,心思一转,面色有些雅润,探究地问道:“宇,莫非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而黯然神伤?”
龙涵宇有些不舍地将目光收回,嘴角有些生硬地扯动了几下,清冷地说道:“这事你到底还是知道了。”
凌云阳讪讪地解释道:“其实你上次那番大肆寻人,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了,观宇如此痴情,心里是半喜半忧,那女子能得到你的青睐也不枉人世间走一遭了,你也无需太过自责哀怨。”
再者她也没有真的死去,不过也是脱胎换骨了,忘记了前尘往事。
龙涵宇那搁在桌面上的手轻微地颤动,少顷才安稳下来,语调飘忽不定:“最好不想见,如此才可不相思。若是可以,我希望我们不曾相遇,那么她还是那么快乐地生活着,也不至于枉送了卿卿性命,隔着一层纱还能默默地凝望着。”
这话一出口,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惊,不曾想他对她的执着如此之深,为了爱而放手,何尝不是一种大爱呢。林梦清只觉得鼻尖有些酸涩,那亮晶晶的眼眸中湿润了一片,有些情不自禁,心里也说不清到底是自己在为他绵绵不息的真情而感动,还是林婉云留在自己体内的一缕残魂在为他而缱绻,一时间是难以自持了。
“若是宇能把一半心思花在王妃身上,岂不是会好一些?到底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不宜冷落了她,纵然她有多少错,无疑也是因为爱你过深。”凌云阳漫不经心地劝解道,话里却是含了几分心思的。
说起来他们两个倒是有些相似,爱了便执着到底,哪怕是为此而下地狱滚油锅也要爱下去,而这样的爱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伤害到其他的人,比如没有福分的林婉云便是被他们这对典型的夫妇的灼灼烈火所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