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时候，天陵县的的各项工作检查情况反馈下来，园区引资在市上十三个县区里面排位第六，位次居中，总算有了个较为满意的结果。儿子期末考试考的有所下降，毛毛明白这是儿子适应学习的过程，因此，也没有过多的责怪儿子。今年，毛毛以抓儿子学习为由，只是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带儿子回去，初二过了祖母的新灵，母子俩便再也没有回去。
过完年，军生回来转了一会儿又走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乎些什么，毛毛也不想问。单位里，主任被派到县城北部的栖凤镇，包抓新建水泥厂的重点项目建设，吃住都在工地。主任忙的不可开交，而第一副主任这时却踌躇满志，他可能连做梦也在想着当正职，因此，就表现得神气十足，首先是对会计的管理和发难，可是无论如何会计这个人，做事还是比较过硬，他始终下不了手。可是在形式上，他显然把自己已经等同于一把手，好像组织部门的文件已经发了似的。他一边指挥着包括两个副主任在内的全体领导干部，忙乎准备十一届陕西东西部贸易洽谈会的筹备，一边自己给自己安排主持工作，当然，在领导那里汇报时凭着他的一派好说辞，他工作起来得心应手，显得游刃有余。
最近，县人劳局准备解决各局副主任科员待遇问题，办公室的科长没等通知下来，她就得到了消息，然后越过齐主任直接汇报给了第一副主任，他得到汇报已胸有成竹，本来按照比例和条件，人选理应是年龄较大的办公室主任和会计，他俩都已经三十五岁，超过了提拔的年龄，然而副主任想去掉会计，解决自己分管科室不满三十岁的科长。因此，人劳局的通知到了办公室一级，就没公开，副主任私下里已确定了人选，但还是要例行一下手中暂时的权利，他把毛毛和另外一个副主任叫到自己办公室，对他俩说：“我私下里得到消息，人劳局准备解决一批副主任科员，按照比例，我们单位可以申报到两个名额，因此，我想把齐主任分管的办公室科长，和我科室的科长报上去。”
毛毛说：“我同意办公室主任，另外的人选按条件应当是会计，至于你科室的科长，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况且我们单位自成立以来，还没有提拔过干部，依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提拔到领导岗位。”尽管毛毛和会计以前有过矛盾，但在同志个人前途和待遇问题上，她可从来不含糊。
另一位副主任是县委组织部派来的，他听了毛毛的话赶紧说：“我同意齐主任的观点，组织部门规定，副主任科员应当解决那些多年在干部岗位上，年龄较大，而没有得到提拔的干部。”
第一副主任听了气急败坏，便说：“那就是说你们不同意？”
毛毛插话说：“不是不同意，我们应当在人选上慎重考虑。”
副主任也说：“是的，要不等刘主任回来我们开会研究一下，再不行，开干部大会投票。”
第一副主任听了就说：“好吧，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毛毛和副主任从他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相视一笑，那意思很明白，今天总算驳了他一回，然后各自回办公室不提。
听副主任说主任很忙，而且他肆无忌惮的在单位说着主任如何因项目问题，而受到县上两个主要领导的责难和批评，那些消息不断从他那里传出来，看那架势好像主任马上就要被撤职似的，干部们私下里也在议论着。在参加西洽会的前一天，主任回来了，显得风尘仆仆，人也晒黑了，但很精神的样子。对主任的回来，第一副主任显得有些尴尬，而毛毛他们两个副主任就很高兴，毛毛问：“主任，你在上面一定很忙吧，身体还能吃得消吗？”
主任高兴地对他们三个人说：“是太忙了，两个主要领导三天两头往上跑检查进度，我们的工期紧迫，几乎每天都要有变化，我可就奇怪了，虽然这么忙，但身体倒比以前强多了。”
副主任说：“是呀，你虽然瘦了，但看上去结实。”然后除了毛毛的科室在单位负责留守外，另外两个科室的领导干部，都随主任参加西洽会去了。一周后大家回来了，个个显得很高兴。也难怪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提倡园区引资，尤其是西部的园区引资，更是如火如荼开展着。市上的十三个县区，每次在洽谈会上都有大项目，总投资额大的惊人，好像能把本县区翻天覆地建设好几回，这样一级级就如获得了聚宝盆，但是大家心里最清楚不过了，那些项目被掺合了好几倍，或者十几倍的水份，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和结果，那就是为了突出政绩，这种泡沫式的园区引资，就年复一年体现在每月每季的报表中。
大家回来几天后，主任也暂时没有上去，毛毛想到下周的工作打算，特别是副主任科员申报的事情，牵扯到自己分管科室，还有向人劳局申报的现实问题，就来到主任办公室，主任看见毛毛总是很高兴，连连让座。毛毛坐下后就说：“主任，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要去杨家河镇那边，现在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跟你汇报一下，是关于申报副主任科员的事情，因为我们当时和第一副主任在意见上有分歧，但考虑到我们单位再不申报，就怕错过了申报时限，而耽误了干部的待遇问题，所以我想和你谈一下这件事情。”
主任听了大声说：“噢，原来是副主任科员的事情，那个文件已经报上去了。”
毛毛觉得自己没有听错吧，她惊奇地问道：“什么，主任你说什么时候报上去了？”
主任说：“对，就是你科室和第一副主任科室的科长，是第一副主任对我说后，我就让把文报了。”
毛毛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就说：“主任啊主任，申报这么大的事情，你征求过另外两个副主任的意见吗？现在整天讲政务公开，可你是开了领导会，还是征求了班子里的意见，平常就是选个优秀公务员，我们还要召开干部会，由大家投票解决。而这么大的事情，就这样被窝里买猫暗箱操作了？”
主任听了毛毛的话，也感到这件事情处理得过于草率，就说：“齐主任，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讲，我回来后，第一副主任提到这件事情，我没多加考虑就同意了，这件事情怪我，看在我这个兄长的面子上，你权当没发生过。”
毛毛激动地说：“这不是你个人对不对的问题，是组织程序的问题，你说单位里要发出一个文件，分管办公室的领导，起码要在核稿这一栏还要涂上个黑墨点点，对吧？你们一是没有开会研究，二是公文没有例行手续，显然是在瞒哄我和副主任两个还有大家，我现在不管你们申报谁的问题，这样不符合程序的公文要追回。”
主任说：“齐主任，这恐怕不妥吧？”
毛毛说：“有什么不妥？园区办作为县政府一级部门，公章就是萝卜刻的，也要有人来承担责任。你就是这个单位的黑社会老大，也得要我服你才对，不服，说什么我也不会跟着你干。”
主任连忙说：“是，是，这事的错全在我这个兄长身上，要怪，你就怪我吧。”
毛毛说：“你哪里错了？你们落人情，而我和副主任被看成是病人。”面对主任这么大年龄了，毛毛确实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回想起来这些天考核科长对自己异样的态度，毛毛明白了，第一副主任不但把人为了，而且在科长那里把自己晾给科长。毛毛觉得自己简直愚蠢透顶，自己被人骗了，而且还当个猴子一样耍来耍去。毛毛一气之下回到家里关掉手机，在家索性待着不去单位。整整一周她都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在家里独守空房，在单位受气，还有什么心情去工作，毛毛就这样躺着，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星期天，姐夫的几个朋友吃饭。有退休的老局长，还有一位副县级，毛毛应姐夫邀请勉强去参加，席间，那个退休老局长一边谈过去的政务和人事管理，一边和大家又说又笑。毛毛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听姐夫对局长说：“哥，那个人人品确实很坏，但还是你能整治得了他。”
毛毛正坐着就听副县长问：“毛毛，你这几天没有上班吗？我也是偶尔听到的，有人对你分管县长提到，这几天给你打电话关机，也找不到你人。”毛毛一听，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诉说了一遍，然后对老局长说：“大哥，你不是和我们主任很熟吗？你应当也给他‘圆一下圈’，好让他记住不要轻易丢别人的人，要知道我可是尽心尽力干工作，可他每次会在我的脚底下放上西瓜皮，让我简直哭笑不得。”说着这话的时候，毛毛虽然笑着，但眼泪‘唰’一下子忍不住掉下来。
老局长看见毛毛这样，便怜悯和风趣地说：“毛毛，你放心，大哥一定给他‘圆圈’。”
副县长对毛毛说：“我很了解你，你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也很正直和单纯，现在的事情，人家就是一把手说了算，你要改变你自己，要不然就是给你再换个环境，现在哪里都一样。你不改变自己，永远适应不了。”
毛毛说：“可事实就是他不对，再说我并没有从个人利益出发，也是从工作利益上出发。”
老局长说：“毛毛，你要听我们哥几个的劝，我认为，副职就是个给正职豁场子的，你把场面的东西给人家捧好，只等正职出来上台表演，因此，你只要干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便可以了。”
见毛毛虽然点头却还在哭，副县长对毛毛也是对大家说：“回头我找他们单位主任谈谈，让他也注意注意。”
姐夫赶紧说：“是呀，毛毛你就听咱大哥们的劝，好好上班去吧。”在周一，毛毛按时来到单位，毛毛发现不但考核科长，甚至连自己科室的科长，也都跟仇人似的不理自己。就这样，毛毛坚持了一天。第二天他俩不但没有收敛，而且故意给毛毛难看。毛毛这下忍无可忍，你说气毛毛可以忍受，可女科长跟自己别扭了，工作还能开展吗？毛毛想到这里，便找到主任说：“主任，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你看现在两个科长对待我像仇人一样，我齐毛毛还害怕再得罪人吗？”
主任说：“齐主任，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找他俩谈谈。”过了几天，毛毛不知道主任怎样跟两个科长谈的，两个科长不但没有丝毫改变，而且那傲慢的神情，就好像齐主任欠了他们什么，好像齐主任从此就要向他们低头，害怕他们。
毛毛更是无法忍受，就来到分管园区引资的王县长办公室，王县长正在修改文件，见毛毛进来便停了下来。
毛毛说：“王县长你好，我今天有工作方面的事情，要向你做以汇报，我们单位在申报副主任科员的事情上，既没有开领导班子会研究，上报文件时又没例行必要的程序，就报送人劳局了，为此，还让我得罪了两个科长，使得我目前在单位显得很被动。”
王县长皱着眉头问：“真的没有开会研究吗？”
毛毛说：“没有，而且起初是第一副主任找我和副主任谈过，因为意见不统一，谁知他后来等主任回来，给主任说了后文件就报了，更为让人气愤的是，现在两个科长对我的态度，就像是见了仇人一样。”
王县长问：“那你把这些情况跟主任谈过吗？”
毛毛说：“谈了，可是矛盾没有解决，反而更大了。”
王县长说：“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我找其他领导了解一下情况再说，毕竟我只是听你一个人讲。”
毛毛说：“那好吧，王县长，我对我自己今天所说的话全权负责。”毛毛就这样在单位等了两天，又过了星期天，周一中午的时候，王县长打电话让毛毛到他办公室去。
一进门，王县长笑着说：“我分别找他们三个人谈过了，事情就是你说的那样，而且，我把你们主任狠狠批评了一顿，现在你也不要有什么想法了。”
毛毛说：“不，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不符合程序的文件应当追回来。”
王县长说：“那怎么可以呢，再说这样会在工作上产生矛盾。”
毛毛说：“矛盾已经产生了，现在两个科长把我已经看成病人。”
见毛毛不退让，王县长就说：“齐主任，我以前对你在工作上很是认可，但现在看来，我要对你重新认识了。”
毛毛站起来说：“王县长，你保留你对我的认识，而我要坚持我的意见。”
说着，毛毛准备往外走，听到王县长说：“齐主任，如果这样的话，我只好把这件事情向两位主要领导做以汇报，让组织上派工作组来调查。”
毛毛一听便转过身来，对王县长一字一句说：“王县长，那更好啊，让组织上派工作组来调查，看对我们主任的失职，是让组织部门给他传授办公程序呢，还是让纪检部门对他这一份答卷进行评判呢，再就是让组织上看看到底谁在工作，谁在专门搞小动作，制造不团结。”毛毛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毛毛来到大办公室上电脑的时候，听到两个科长在说话，男科长突然对毛毛科室的女科长说：“我爱给领导打小报告，我这就去给领导说你去。”
女科长笑着说：“你倒是去呀，谁怕呀？”
他们两个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给毛毛带着话，毛毛还是忍住了，毕竟自己不能等同于一般干事。下午，毛毛来到主任办公室，主任连忙让座说：“齐主任，不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了，王县长也批评了我，是我不对。”
毛毛说：“你觉得不对，可干事嚣张着呢，谁给他们这样大的胆子，不但认识不到自己做错事情了，反而变本加厉的闹腾，再说，我去找王县长谈工作，他们一下子就知道了，而且明目张胆的，在我面前互相指桑骂槐，又是谁在给他们通风报信，难道你一点都不清楚吗？就这样一件事情，县、局两级领导一个矛盾问题都解决不了，反而使矛盾白热化，不行，我要自己解决问题。”毛毛认为，第一个要找的是以前分管园区，现在任县委副书记的郝书记，第二天中午毛毛来到县委，通讯员说郝书记中午参加会议，下午没什么事情。毛毛就在下午上班后，来到郝书记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看见有一个不知名的画家。在给郝书记看他的画，郝书记看了连连说好，并表示感谢。等画家带着满足神情走了的时候，毛毛对郝书记说：“郝书记，我今天来看看你老领导，并且有工作方面的事情要跟你谈谈。”
郝书记说：“齐主任，虽然我现在名义上还管着园区办，其实，园区工作主要是以政府的领导为主。”
毛毛说：“这件事情把我搞得很被动，我知道靠舆论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引起误会和是非，今天，就权当我在老领导这里说说苦衷吧。”毛毛知道第一副主任，和郝副书记因为以前分管园区办的时候关系很好，但她还是把事情的原原本本，和自己找王县长的情况说了一遍。
郝书记听了皱着眉说：“我听你说的是主任的问题，怎么牵扯到第一副主任了？”
毛毛说：“是主任决策上的失误，可问题的一切矛盾和症结，都在第一副主任身上，想必郝书记您不会不知道吧，第一副主任在县级领导这里经常诋毁主任，在干事面前搬弄其它副主任的是非，搞得鸡犬不宁。我们单位的坏根就出在他身上，试想想，我们的主任工作不勤恳吗？可除了忙于工作，主任对他的任所欲为也束手无策。”
郝书记说：“我知道了，也理解你的处境，可我毕竟不好插手王县长的事情。”
毛毛说：“没关系，能对领导你说说工作上的苦闷，我也知足了，那我就不打扰书记了。”毛毛告辞郝书记出来，她觉得不管怎样也是一种释放，因为毛毛不但知道郝书记为人正直，而且知道郝书记无论在决策，还是工作能力上那都是一流，在县上被大家公认。这下，自己回去以后什么都要忍，起码在领导层自己还能表白一下。
听说姐夫认识的那位副县长，在换届当中升做人大第一副主任，毛毛真为他高兴。因为他当宣传部长的时候，就对毛毛很器重，而且在私人场合对毛毛也很坦诚布公，对毛毛在上进和工作上，常常提出中肯的鼓励和意见。毛毛因此在工作以外，对这位领导无话不谈。
新上任的组织部长听说家在文治县，人很年轻也有魄力，毛毛想到自己目前在单位的处境就想换个单位。因此，这天她来到部长办公室，门开着。毛毛进门后就对部长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说：“我来找部长，是想谈谈我工作调动的事情”
部长问了毛毛的年龄，然后说：“你很年轻，况且在本单位任职时间不长，好好干肯定有前途。”
毛毛说：“我只想换个工作环境，因为现在单位的一个副职上蹿下跳，让其他的副职无法工作，我以前在文物系统也是出了一定力的，因此，全系统干部、职工给了我一定的荣誉。还指望来园区办好好地干一场，可他搞得你连正常的职责都履行不了，我们的主任是个老好人，因此，作为副职和女干部我也就更不好工作了。所以，我请求换个环境。”
部长听了便说：“那好，你先回去，我现在有个公务要出去一趟，你的请求我会考虑，回头，你再去书记那里谈谈你的想法。”毛毛带着心中的希冀，回到单位又开始工作。今年是县上创建省上和国家卫生县城的检查验收年，因此，县上“双创办”把环境卫生工作包干到部门。园区办的清洁区，就在县城的一条长长的巷子里，任务是清理垃圾和野广告。大家已经集体劳动了一次，贴了瓷片的墙面还好清理，而砖墙只能用小刀一下下刮着。劳动的时候女同志站在一旁，男同志也就有当无当地干着，大家的中心任务就是谝闲传，毛毛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她真想让那些谝闲传的人停下来，只要用个把小时就能干完的活，可他们打算用一天的时间去磨洋工。本来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不是从农村出来的，只有毛毛是在城里长大。可这会儿，他们就好像手上连缚鸡的力气都没有，第一副主任一直在和大家开着玩笑，而只有毛毛和一两个男干事在卖力地忙活，毛毛不管他们怎样看待自己，但是她不想就这么闲着站在街道无所事事，毛毛鄙视那些自以为很聪明，和把自己看得很值钱的人，可这就是行政人的一贯作风。大家就这么日复一日，贪图混着那点工资，岂不知把自己混的已经未老先衰，无所作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