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白缓缓迈入面壁石洞,里面漆黑一片,不见一物。他想起要在这鬼地方呆上三年,心里顿生悔意,索性躺在地上睡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此刻肚子也不争气,好像腹中藏了一只青蛙,一个劲儿的咕咕乱叫。于是点燃油灯,寻思着在洞中找点食物,却陡然看见墙体四壁皆篆刻有细小文字,似是修道心法,李少白猛然醒悟,原来六根道人用心良苦,名为让他闭关,实则让传授其心法。丧父之痛令他认识到自己修为尚浅,无法保护珍爱之人,因此对于石壁上的心法仔细研习,不敢有丝毫懈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眨眼之间,已过三个寒暑。李少白日夜刻苦修行,身体壮实了不少,修为也得到大为提升。当李少白走出了三年从未踏出一步的洞穴,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李少白走到六根道人前,正欲叩头跪拜,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
六根道人拂尘一扫,一股暗劲袭向李少白。李少白运足体内罡气,化作一道无形气墙,挡住了袭来的掌风。与此同时,手指如利剑般地戳向六根道人。
六根道人以袖化解,李少白见一击不中,踏出疾风步,不断变换招数,将七星剑法四十九式招招演练,陡然剑气横飞,在石壁上戳起了数处小洞。
六根道人微笑道:“徒儿,如今你已熟练掌握了罡气心诀和七星剑法,可谓攻守兼备,看来这三年你的修为是大有长进啊!”
李少白跪倒在地,感激道:“多谢师父教导!”
六根道人笑道:“不必多礼,如今你已学成本领,是时候离开了!”
李少白惊道:“怎么?师父,你要撵我走?”
六根道人道:“不是我要撵你走,是我师徒已然缘尽。”
李少白道:“那徒儿这就告辞了!”
六根道人道:“臭小子,你真就这么走了?”
李少白厚着脸皮笑道:“我就知道师父不舍得我。”
六根道人道:“哪里是舍不得你,你我好歹也是师徒一场,自然有宝物赠送。”
李少白喜道:“莫非是什么绝世宝物?”
却见六根道人取出一柄锈剑递与李少白。
李少白拿在手中,苦笑道:“师父,我说您老人家还真是大方……”
六根道人一脚将李少白踹飞。“你这小子真是不识货,你可知这七星剑的威力么!”
李少白爬起来,拍拍灰尘,乐呵道:“请恕徒儿愚钝,真没看出来……”
六根道人正色道:“你初入江湖,为师有言告诫:这江湖有三大势力,一是中州五圣,二是王下四侯,三是当朝丞相,这三方势力极为强盛,在中州形成三足鼎力之势,你可万万不要招惹!”
李少白道:“师父,这三大势力究竟是何方神圣?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六根道人严肃道:“中州五圣,即是五大门派的掌门:蜀山掌门,剑圣徐子谦;天山掌门,雷圣司空稷;神女掌门,水圣碧月仙子;昆仑掌门,火圣谭玄感;普陀掌门,禅圣佛光祖师;此五人者,修为极深,在当世乃是神话一般的人物,受万人景仰。而天下四侯则分别为渝州侯欧阳虹宇,成武侯南宫凌天,青州侯东方慕白,江州侯慕容傲雪,这四方诸侯各握雄兵数十万,割据四州三百八十郡之地,势力极为庞大。当朝丞相司马南更是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诸侯,就连四侯也对其颇为忌惮,这三方势力相互牵制,在中州形成了三足鼎力之势!”
李少白道:“哦,原来中州竟然有如此多厉害人物!”
六根道人道:“确实如此,以你目前的修为,还只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切不可在外面狂妄称大,凡事小心为上!”
李少白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六根道人长叹一声:“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出发吧!”
李少白三拜九叩,离谷而去。
这是李少白二十年来第一次走出万灵镇。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一辈子呆在万灵,但命途多舛,造化弄人,或许这一切早由天定。
万灵镇所在的巴西郡虽是富庶之地,但毕竟地处边陲,就算是官道也是极为难行。李少白单独行进,也不知跋涉多少崎岖山路,走了十几日才抵达渝州边境的门户——巴陵郡。
说起这巴陵郡,可算是渝州城的重要门户,位置极为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此鲜为外敌所侵入,是渝州各类商品交易的重要市场。巴陵郡虽比不上渝州城,但比较万灵镇而言,可谓天壤之别。李少白从来没有来到如此繁华之地,新鲜感稍许冲淡了离别时的悲伤。唯一尴尬的是,出门时未带多少盘缠,早已耗尽。他虽早上吃了几个野果,到晌午时分,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寻思着先填饱肚皮再作计较。
李少白漫步于街巷,突闻散发于街巷的浓香肉味,馋得口水都要流出。往上一探,那牌匾写着“天下第一包”五个鎏金大字。门旁的小二瞧准了李少白,上前热情招呼道:“客官,请上座!”
李少白肚子咕咕直叫,赶紧找到一张四方桌坐了下去。
小二殷切道:“客官,你吃点什么?”
李少白道:“先来二十屉鲜肉包子!”
小二惊讶道:“客官,这么多,您吃得完吗?”
李少白催促道:“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尽管上就是!”
小二识趣地离开,心道怎么遇到这般贪吃的人,怕是八辈子没吃上饭。
李少白要说是修道之人,按理不沾荤腥,但他素来是修道不修心,也从未受过此等戒律。更为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天生饭量惊人,自然是守不了此等约束。
小二将李少白点的鲜包全都端了上来,满满的摆了一桌。周围的食客皆向李少白投来惊异的眼光。他却全然不顾形象,吃得是津津有味,不多会儿便如风卷残云般将那些包子吃的一干二净,看得旁人目瞪口呆。
李少白挥手道:“小二,你们这里的鲜肉包子确实不错,再来二十屉!”
小二头上冒汗,连说话也结巴:“这,这,客官,您也太能吃了!”
李少白不满道:“就这点包子,我哪能吃饱,小二,快快快,我还饿着呢!”
小二无奈,继续奔向厨房,又为李少白置办了满满一桌。
旁边的食客议论不已,纷纷围在周围观看李少白吃包子,李少白也并不介意,反倒极为享受。
“一百九十五、一百九十六、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
“加油!吃了最后一个就是二百,加油!”周围的食客如同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怪物,眼睛瞪如斗牛。
李少白用尽全力吃下最后一个。
这小子吃了二百个包子!这“天下第一包”店里顿时轰动了起来,众人欢呼雀跃、拍案称绝,好似见证了一件百年难遇的稀奇事。
李少白肚皮撑得不行,但心里却是极为畅快,自从在万灵谷闭关修行以来,从来没吃吨饱饭,如今出了万灵谷,自然是敞开肚皮吃。
见李少白不再吃,众人这才悻悻散去。小二趁着这时的空挡,从人缝中插了进来。
小二赞道:“客官,您可是俺们天下第一包自开店以来的第一奇人,您一口气吃了二百个包子,小人一定给你记下,到时候给各路食客宣扬您的美名。”
李少白笑道:“多谢多谢!”
小二这这才含蓄说道:“那客官,现在可以结账了吧!”
李少白刚才吃的高兴,可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结账?”
李少白一脸傻笑。
小二也跟着笑了几声。
李少白把头凑了过去,轻声道:“小二哥,和你商量个事情行不?”
小二道:“可以,但先结了账,什么都好商量!”
李少白心道,小二这样说意思该是没有商量。于是灵机一动,又道:“小二哥,这账可以赊么?”
小二脸色遽变,连声气也变了。“什么,你敢吃白食?”
李少白心道不妙,可俗话说那人手短,吃人嘴软,解释道:“不是吃白食,我出门得慌张,忘了带盘缠,过几日一定给您送上门!”
小二身子一转,对着账房喊道:“掌柜的,有人想要吃白食!”
掌柜当即冲出账房,怒道:“谁?说要吃白食!”
小二用手一指,那方向的人立马躲开,只有李少白一人呆坐在凳子上。
掌柜对着后院吼道:“阿三、阿四、阿五、阿六、七、八…都出来,有人要吃白食,给我教训教训他一顿!”
话音刚落,就从后院冒出七八个彪型大汉出来。
李少白心道怎么没有阿大,阿二,掌柜来到他的身前,怒道:“我就是阿大。”又指着小二道,“他是阿二!”
李少白一脸苦笑:“掌柜的,有话好好说!”
掌柜满脸怒火:“你这臭小子,竟然吃了我两百个包子,就算打你一顿也出不了老子的气,还是送你去官府,让你坐大牢,当个永世也吃不饱的恶死鬼!”
那七八个壮汉分工合作,有的逮手,有的提脚,将李少白举过头顶,二话不说直接带向郡衙。
李少白心里暗自叫苦,刚才吃得太多,此刻想要施展疾风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再说白吃了一顿,说到底内心还是有些愧疚,因此索性让众人抬着出去,不再反抗。
且说掌柜的将李少白告发,因过了升堂时辰,那巴陵郡守是个慵懒之人,没捞到好处,不愿夜审少白,因此暂时也就将他收押了起来。
巴陵大牢内阴暗潮湿,环境恶劣。李少白被随意关在了西处的一间牢房。走入牢房,他发现里面竟然已经关着一个秀士,那人眉清目秀,看着像个书生,他正吃着包子,却没空理会李少白。
李少白见到那包子,想起今日的遭遇,不由得高声叹了口气:“哎!”
那书生听到叹息声,放下包子,拱手道:“我看你长吁短叹,莫非有甚冤枉,误犯此罪么?”
李少白叹口气道:“这是自作自受,有何冤枉。”
那书生道:“敢问所犯何罪?”
李少白指着那包子道:“一切皆因它!”
那人回道:“包子?莫非是包子惹了阁下,然后阁下将它暴打了一顿,于是包子将阁下告发?”
李少白哈哈大笑:“虽不是包子将我告发,但大抵也是差不多的。”
那人道:“如此说来,还真是奇事!”
李少白哈哈大笑:“我看你像个白面书生,以为是个穷酸秀才,却不想也是个直爽之人,有意思!”
那人也笑道:“见笑了,我看阁下面相,是个性情中人,莫非因为吃霸王餐才被抓了进来?”
李少白不以为耻道:“正是!”
那人笑道:“那兄台饭量一定惊人,若是就随意混吃一顿,顶多被暴打一番再轰出去,也断不会让你吃官司。你如今却被抓到这牢狱之中,说明你吃得太多,老板嫌打你一顿也不够泄气,因此这才送你来着大牢。”
李少白惊道:“哎呀呀,我的事情阁下竟都能猜中,委实聪明,小弟好生佩服!”
那人道:“那里那里,我只是胡诌,却不想还真猜中了。”
李少白道:“在下李少白,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渝州人士,赵及第。”
李少白道:“赵兄,你是又因为何事入狱?”
赵及第一脸淡定道:“小弟本是巴陵郡的一落魄秀才,家里以几亩良田为生,平日里与世无争,可前些个日子,巴陵黄员外差人霸占了我家田产,家父不依,被活活逼死,在下也被他们诬陷成盗贼,落得现在这般下场。”
李少白惊讶道:“这黄员外也太目无法纪了吧!莫非连官府都不管?”
赵及第冷笑道:“他本是巴陵郡一霸,抢人田地,夺人财物如家常便饭,官府与他早有勾结,所谓‘官官相卫’,官府又怎会处置他?”
李少白低声道:“不如,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赵及第笑道:“逃?可这牢房戒备森严,如何逃得出去?”
李少白信心十足道:“这个倒不是问题,关键在于你是否愿意?”
赵及第道:“若是有法子,当然是最妙。”
李少白听到这句话,立刻让赵及第附耳过来,并将内心计策一一道来。
巴陵牢房是由郡府派专人驻守,关押的都是些小罪犯,故而都是些老弱残兵守卫,狱卒每逢傍晚便换防一次。李少白掐准了时间,恰好撞见换班的牢头视察牢房。
李少白眼珠一转,捧腹大呼道:“疼啊,好疼啊!不行了!我要死了!”
赵及第呼道:“快来人啊!救命!”
那牢头听到呼救声,赶了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李少白故作痛状:“哎哟,我肚子疼得要死,差大哥,求你给请个郎中!”
那牢头将信将疑道:“看你小子面色红润,气血正旺,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莫不是假装的?”
李少白面露痛苦道:“差大哥,以你老人家的智慧,我哪里唬得过你。你就行行好吧,我真是疼得要死!”
那牢头心里得意道:这小子说的也是,恐怕在这巴陵城能骗过自己的还没出生。于是掏出钥匙,打开牢门,走道近前:“伸出舌头让俺看看,想当年本牢头未当差时可是巴陵郡赫赫有名的兽医,但凡猪牛羊马,只要一伸舌头,我就能知它是什么病。”
李少白被当作畜生,心中十分不快,当即右指一点,立刻封住其风门穴,令他动弹不得。另一名衙役正要大喊,却被赵及第拾起一根木棒敲中其后脑勺,立刻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李少白哭笑不得:“你还兽医,本大侠专治兽医。赵兄,咱们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向牢门冲去,剩下的几个狱卒哪里是李少白的对手,李少白只使出疾风步,小露身手便将众人制服。两人一路奔跑,见后面无人追赶,就在城东的一个僻静之处停了下来。
赵及第道:“先躲在这里吧,咱们刚大闹巴陵狱,估计现在外面都是官兵在追捕咱们,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我们就躲在城中,量他们也想不到我们就在官府的眼皮底下。”
李少白道:“有道理,若是我们逃出城,恐怕很快就会被抓住!”
赵及第道:“想不到阁下竟然是修行中人!”
李少白笑道:“你若要学,我也可以教你!”
赵及第笑道:“多谢!李兄,当今之世,像你这般单纯耿直的人委实不多,你我相识也是缘分,因此在下有句临别相赠!”
李少白道:“哦,赵兄有何忠告?”
赵及第道:“时下局势混乱,恶人当道,你心底善良,为人单纯,以后遇事还需小心谨慎!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更不可无,切记切记!”
李少白道:“多谢!多谢!在下铭记于心!”
赵及第拱手相道:“那好,在下就此告辞!”
李少白道:“请!”
“嗖”的一声,赵及第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惊得李少白目瞪口呆:“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修为如此之高,偏偏他为何要装成柔弱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