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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命的瓶中物——自我(2)

有心理学家给我们总结了七种最基本的情绪,它们分别是:快乐、悲伤、气愤、恐惧、厌恶、惊奇和焦虑。除了这七种基本情绪之外,人类的情绪还有罪恶、羞耻、尴尬、嫉妒、轻视、自豪、同情、崇敬、挫败、怀旧、蔑视和困惑。有一些情绪是成对的,即一种情绪和另一种情绪互相对应,互相依存,互相转化,最典型的就是爱与恨。情绪是我们生命中的神经反应。事件触及到我们,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理性的出场,就会自发地作出本能反应。情绪是我们精神世界中的爆发点。在这七种基本情绪中,大部分都是负性情绪,除了惟一的一个“快乐”。快乐让我们幸福,这是个原定律。可是快乐在我们所有情绪之中的出现率真的不高,是情绪事件中的小概率事件。我们常说,生命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说的也是快乐情绪的不易和少见。生命中大量的情绪是负性的,恐惧和焦虑的光临,对于活着的我们来说,是特别寻常光临的情绪。

生命是一首曲子,这首曲子是由这七种基本音符所组成,像一首歌是由七个基本音符所组成——1、2、3、4、5、6、7。这七个音符像七个小矮人,在生命的曲子中来来回回地蹦跳。我们生命的瓶子为何总是混浊的?因为这七个代表了我们生命情绪的音符有六个是负性的,只有一个是亮色的。如果我们不加提防和修持,生命太容易是一首悲调的曲子。快乐的音符出场太少,不快乐的音符轮流出场。那些令我们不快乐的情绪,影响生命通畅,阻止能量流通,就像防御快乐之水的堤坝。它们是一只只晃动生命瓶子的手,瞬间就可以让我们生命的瓶子从一片清明变成混沌不堪,让我们看不到生活本色。

4.负性情绪:宣泄,还是抑制?

负性情绪的发作在本质上是一种攻击,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假如负性情绪的发作可以进行一场从精神到身体上的还原,即使最轻级别的对他者的抱怨和指责,都会像拳头一样击打在别人的内心上。这也是抱怨别人如此令人讨厌的原因。因对他人的不满而导致的直面的仇恨、嫉妒,轻者会伤及人际关系,重者会产生复仇的举动。上海一男子因不满法官对自己的判决所产生的仇恨,导致他常年跟踪这个法官,用尽心思暗地里调查这个法官,给他拍照,摄像,拼命找到法官私生活中的不洁部分,把它们暴露在网络上,继而达到击溃他的目的。这简直可以称为一场没有头套保护的拳击战了,比古罗马的战场还血腥。当然,复仇者的目的达到了,那个法官也倒了霉,丢失了太多世俗的东西。但是,我相信,这个报复者也没有什么胜利可言,因为他自己的怨毒所产生的毒素,同样会反噬自己。况且,大众并不喜欢一个使用暗器者,不喜欢举报者。举报这个举动,就属阴性,不是一个光明的行为。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倾向于躲着这样的人,我们怕自己吃他的亏。

恐惧、焦虑这样的负性情绪不仅容易让当事者对引发他们这种情绪的人产生怨毒,怨毒让其欲产生报复和攻击的举动,这些负性情绪的能量是会抵达自己内心的。也就是说,负性情绪的宣泄对象无论是外面的哪一个,负性情绪所产生的攻击性厮杀,当事者的生命是主战场。达尔文在生理学层面上对“愤怒”这个情绪所做出的解释是这样的:“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瞳孔紧缩;瞪大眼睛;两眼发亮;呼吸急促;鼻孔张开;嘴唇紧闭;皱眉;胸部扩张;胳膊弯曲;拳头紧握;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暴起;身体朝对方倾斜;咬牙切齿;挥舞手臂;言辞尖锐;失语;言辞激烈;有时会露出一边犬齿……”我们对这样的描述一点都不陌生,这里面的每一个场景,我们都亲历过,我们愤怒时的实际样子,或许比达尔文的描述更生猛,而且,愤怒这种能量对我们身体的伤害,我们的身体比这些文字更懂得。愤怒让我们生命的瓶子混浊了,里面的泥沙从这一头窜到那一头。我们生命的内里也是这瓶子的样式,我们的腹部乌烟瘴气,我们的内心浓烟滚滚,它们把我们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达尔文也痛楚地认为,如果任情绪随意发泄,人们会很难从中平复,故必须对情绪有所控制。

是的,负性情绪使我们生命的瓶子变得混乱。

但是,把负性情绪压抑在生命里面,不让它们露头,能做得到吗?反正我活了这么久,我就没有见到一个活着的人做到。能做到的,是几个圣贤,在智慧书里,在传说中。假如能做得到,那样就好吗?

有一回,关于事世的“无端”,记者采访79岁的王蒙。王蒙穿着黑布鞋的脚跺了一下地面,说:“你看,这一脚下去,没什么动静。但这个力和能量不会消失,它一定在哪里,转移,储存,积聚。也许过了10年、50年、上百年,它跟无数这样的力合在一起,酿成一次地震或者海啸。”在汶川大地震的现场,在命运一次次丢给他的拐点里,王蒙先生用两个字去解读:无端。他还说,汶川地震时,有专家告诉他,那是上万年地壳的各种运动、各种力量积存、作用的结果,是物质不灭和能量守恒的结果。

蝴蝶效应,在物质上和心理上,都如此。情绪的蝴蝶效应更是出乎我们的想象。

控制情绪的观点受到了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革命性的挑战。弗洛伊德在日常的心理治疗中发现了“压抑”对个体的心理问题的影响,因为太多的心理问题是压抑造成的身心分裂的直接结果。压抑的后果不是像很多哲学家和意志坚定的人士所描绘的那样让情绪消失了,而是悄悄聚集在一处,最终因无法宣泄而导致整个因心理系统的紊乱,进而导致生命的紊乱。我们这个世界上有不少抑郁症的病人,抑郁症的最大起因就是被压抑。很多忧郁症患者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忧郁症,别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忧郁症。他们只是感到生活的绝望和了无生趣,想自杀。别人也多把他们当成是心理孱弱,嘲笑他们的生命不甚明亮。我的一个朋友前两天告诉我,他的一个亲戚突然从楼上跳下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多么正常的好人,脸上整天挂着笑。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一个忧郁症患者,连他的妻子也不知道。

一个人,人格分裂到一定程度,身体就会用它的方式来表达它被扭曲的自身。地震,其实就是大地分裂的结果;海啸,就是大海与堤岸分裂的呈现;男女情感的分裂就是离婚;生死分裂了就是永诀。压抑太大,太久,就会让生命造成自己的分裂,分裂到一定程度,就是生命的地震。

压抑,以及因压抑而产生的分裂,同样是一种负性情绪,它们同样是一只晃动生命瓶子的手,让我们的目光污浊不堪。

我写下来这些文字,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自己的情绪当成是研读对象,少一点,再少一点被自己的情绪骚扰。如果我终究没法成为它们的对手,那么,试着与它们和平相处,最大限度地与它们和平相处,也算是我的愿望。因为我尝过了宣泄和压抑对我的生命造成的伤害,尝到了宣泄和压抑让我们生命瓶子混浊不堪从而使我尝到的苦头。我写下这些文字,是在自己救赎自己。我在试着用一些学过的哲学,身心灵哲学,心理学思想接触我受伤的生命。我是个病人也是个医生。我在医患矛盾之间不停地调解彼此。我在给自己用药,像神农尝遍百草那样去寻一味合适的真药。在寻到一个可能的真药之前,我尝过许多的假药。这不要紧,只要药不死我,我就会把自己的神农做到底。我是个伤口也是把刀子,我的刀子对准的是我自己的伤口。我知道,不救赎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我早知道我的命就是死路一条,死亡迟早会在远方等着我,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但是,我活着的目的,无非是想活得更像个人一点,把活着这件手艺活做得漂亮一点。我活着,少一点痛苦,少一点无明,多一点从容,多一点理性。我写下这些文字,无非是为了这个。

5.打包的命运

我们是谁?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我们自己以为是自己是谁,本来就特别容易成为一个幻像,更要命的是我们一定要确定别人是怎么看我们的。在很多人眼中,别人怎么看我们比我们是谁更要。如果别人看我们是个“大人物”,我们就会得到他人的同情和抬举,不管是出于势利还是出于虚荣,我们的心里就是感到受用。如果别人看我们是“小人物”,我们就会被漠视,我们活着跟死去毫无差别。

身份的确定迫使我们去社会上打拼,与人周旋。人类是个金字塔形状,我们迫切地需要把自己定在身份金字塔的上端位置。越上端,我们的身份越显赫,我们得到的认同越多,别人越会谦卑地对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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