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黑衣刺客冷然嗤笑,“哼!困兽之争!”他拧着宝蓝色的长剑,眯起眼眸,步步逼近,眼底皆是不屑。
秦晚强忍住钝痛不已的伤口,眸光骤然一凛,五指收拢,而后蓦地转身,细碎的沙子毫无预警地朝着来人撒去。
“啊!”来人躲闪不及,眼里入沙,顿时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他痛苦地捂着眼,手中长剑乱无章法地划出,杀气更甚。
秦晚趁着这简短的间隙,起身朝前疾速奔跑,五脏六腑再次牵动,一口污浊的鲜血喷薄而出,浸染了雪白的芍药花。
前方,一抹消瘦、娇小的身影负手而立,黑布蒙面,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万分艰辛的逃亡。
秦晚再都无法强撑,腿一软,无助地跌坐在地,她镇定自若问道,“你究竟是谁?我死之前,能不能知道?”拖延时间,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那人似是看穿她的心思,双手环胸,几步走近她,明澈的黑眸聚着浓稠的恨意,“你没资格知道,还是下去问阎王吧!”
狠戾的话冷冷迸出,而后不做多说,手中银光短刀出鞘,直刺秦晚命门。
“该死!”秦晚低声咒骂,身形敏捷地偏转,万分惊险地避开一劫,只是身体消耗过甚,第二刀下来,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境地。
“住手!”寂静无人的夜里,骤然传来一声男子的低斥,语声淡淡,却聚着无形的压迫感。
黑衣人手中的刀刃颤了颤,犹疑片刻,依旧狠下杀手,奈何一阵急促的掌风袭来,刀刃落地哐当作响。
“秦晚,总有一天,我会亲手了结你的性命!”气急败坏地丢下话,而后狼狈地逃窜走。
秦晚紧绷的心适才平复,云袖中,随身携带的匕首敛去锋芒,“多谢太子爷出手相救!”方才,隐约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她便猜到,男人就藏在暗处,索性没跟黑衣人做殊死搏斗,暴.露实力。
她低喘着,目光带着探究的意味。他不是跟文帝前去捉拿刺客了吗?何故会出现在此地?为何刻意要放走黑衣人?是认识的人吗?
“你还好吧?”苏慕辰几步掠上前,扶住她万般虚弱的身子,眸光聚着一抹深深的负疚。
秦晚微怔,避开他的无意触碰,“我没事!劳烦太子爷将我扶起即可。”
苏慕辰眼波微动,中规中矩地扶起女人,“七哥呢?他人去了哪里?你受了伤,竟然……”
“他想到了刺客可能的藏身之处,前往禀告了!却不想,刺客是冲着我来的。”秦晚说道此处,停顿了半晌,话中似是有着深意。
闻言,苏慕辰脸色愈发难看,微扬了扬手,一名暗卫疾步走来,“太子爷请吩咐!”
“送秦侧妃去十一公主的倚月殿。”淡淡地命令道,而后漠然转身,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秦晚凝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鼻尖漂浮着的,依旧留有一抹淡雅的莲香。苏慕辰,是你吗?她喃喃问道。
翌日,秦晚醒来时,全然不记得是何时昏迷的,只记得,眼前有一张银质面具触动了她所有的思绪。
缓缓睁开眼眸,一倾国容颜引入眼帘,尤其是一双灵动的眸子,仿若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子,似是含着情,能慑人心神。
“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御医来瞧瞧?”苏长安柔声问,一脸关切的神色。
“刺客呢?”秦晚顾不得伤势,迫切地想知道昨夜发生的一切。苏卿绝不顾一切地将她丢下,是否成功救出那名女子?
苏长安轻摇了摇头,“刺客逃走了,还伤了不少禁卫军,让昭国人看了笑话,父皇龙颜大怒,一整夜没睡!”
“噢……”秦晚动了动唇,压在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经刺客这么一闹,她,苏卿绝、武成王无故出现在废殿的事,显得不足挂齿,就会不了了之。
怔怔思忖间,一抹高大的紫色身影掠了进来,“十一妹!”
“七哥?你下早朝了吗?”苏长安闻声,转眸对着男人温温一笑,而后起身,小心翼翼朝门口摸索走去。
她的眼睛?秦晚震愕不已,又惋惜万分,可惜了那双世间最美丽的眼眸。
“刚路过皇祖母的寝宫,带了新开的白玉兰给你!”苏卿绝朝后勾了勾手,一名宫女捧着开的正艳的花束上前。
“谢谢七哥,还是七哥最了解我。”苏长安欣喜地接过,凑在鼻尖闻了闻,“如果,一年四季能闻到它的味道多好?”
苏卿绝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宠溺,视线流转,落在床榻上的女子时,眸光骤然冰冷。
秦晚亦是收回视线,有些不适应地捂住口鼻,从小,她就对白玉兰过敏,挣扎着起身,作势离开。
“你想落得终生残废吗?”苏卿绝几个大步上前,毫不怜惜地按住她不安分的身子。
秦晚扬眉,冷然反问,“我即便是死,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她根本不屑于他的关心,不是将她狠心丢下吗?如果昨夜苏慕辰不在场,她估摸着九死一生!
几次陷入危难,全由这个所谓的丈夫赐予。
“你若真死了,本王无法同父皇交代!”苏卿绝语毕,一粒药丸从衣袖里划出,而后强势地渡入女子嘴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秦晚恼羞成怒,抡起拳头狠命地砸过去,受够了,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强势、霸道、不可理喻。
许是生在病中,郁结之气过甚,她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冷静、镇定,俨然一个受气的孩子,一拳一拳砸着男人的胸膛,发泄着心底的不快。
“是补药!”苏卿绝冷然道,万般不解地凝着她此番举动,唇角不自觉,竟然渐渐勾起一抹淡淡的宠溺之色。
半晌后,见她发泄够了,他大掌一把裹住她的柔夷,冷斥,“你手打的不痛吗?”
痛?经这么一说,秦晚适才惊觉方才的鲁莽、一反常态!拳头亦是火辣辣的疼。
即便她昨夜真的遇难!她也不该怪罪于他!毕竟,他们之间,根本毫无关系!
这厢,苏长安边静静聆听着夫妻二人的诡异气氛,边摸索着,将白玉兰小心翼翼地插入青瓷花瓶里。
“十一妹!”忽而,听闻苏卿绝一脸正色地唤她。
“七哥请说。”苏长安放下手里的动作,目光投向男人的方位。
苏卿绝顿了顿,继续道,“还是将花瓶放在厅里去,这样一来,宫人们也能观赏!”
“好!“苏长安眼波微动,一口答应,”来人,将它摆出去……“转而吩咐下人忙活。
秦晚狐疑地盯着男人,万般不解他此番举动的原因。
好个心细如尘的男人,竟一眼瞧出她对白玉兰的不寻常反应!思及此,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你且好生休养,争取明日能下床行走!”苏卿绝语毕,而后撩起衣袍起身,与苏长安寒暄了两句,离开了。
接下来,秦晚昏睡了一整天,倚月殿宁静致远,远离喧嚣,是个很适合休养的地方。
苏长安尽显地主之谊,守在房内照看,闲暇时,拿着针线忙活女红,她虽然看不见,却心思玲珑,蕙质兰心,手中的团扇上,大气的龙腾图案栩栩如生。
秦晚醒来时,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如果,她的眼睛没瞎,定是世间最完美无瑕的奇女子!
听说,她德才兼备,曾经用一纸兵书,击退蛮夷国的侵犯,只是后来,不知出了何事,她渐渐淡入人们的话题圈,竟不想,是眼盲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针线穿过布帛的细微声响,此时,屋顶传来狸猫尖锐的嘶鸣声,“喵……”
“呀!”苏长安手一颤,绣花针扎破手指,殷红的血映衬着白皙的手指,红与白,极致的对应。
“你怎么样?”秦晚担忧地问了句。
苏长安缄默不语,淡粉的唇,渐渐转紫,灿若星辰的眸子似是被蒙上一层阴霾。
“苏长安,你没事吧?”
“啊!”苏长安蓦地起身,伴随着痛苦的尖叫声,她眸子猩红,拔下发上的玉簪,猛然朝着床榻上的人刺过去。
“苏长安!你醒醒!”秦晚惶然唤道,手臂横出,险险当过致命一击!为何,转瞬间,她性子会忽然大变,眸中更是蕴着嗜血的红光。
苏长安身形猛颤,陷入片刻的恍惚,素手紧攥着玉簪,痛苦地闭了闭眸,缓缓吐气,“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要不要叫御医来?”秦晚暗中打量着她的不寻常神色,伸手握住她冰冷的皓腕。
方才,她发病的可怖情形,竟觉得似曾相识!
“我没事,真的没事,七嫂,能否不要告诉外人,你所见到的!”苏长安平复心境,满是期许地恳求道。
她眸光盈盈,聚着一抹倦容。
“我答应你!天色已晚,你还是先行回房休息,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秦晚反握住她的手说道,有些秘密,藏着远比揭穿的好。
“也好!”苏长安微点头,慢步走出门时,又低声叮嘱宫女,“好好照顾秦侧妃……”
翌日清早,皇宫里传来消息,说昭国的使者慕容熠尘姗姗来迟!
修养了一日,秦晚终能下床走动,夜幕时分,苏卿绝突然到访倚月殿,他端过侍女手中的药膳,步入房内。
雅致的别间,秦晚临窗而立,扶手凝望着一株枝叶繁盛的梨树,陷入陈旧的往事里久久。
“怎么起来了?”苏卿绝微微一怔,女子墨发轻垂,着雪色绸衣,消瘦单薄的背影映衬在梨树下,美得惊心动魄,像极了……
惊闻动静,秦晚目露细微的震愕,她转过身子,眸光平静无澜,“觉得好了很多,就下床走走。”
苏卿绝轻嗯了声,信步朝她走去,“到了喝药的时辰……”
“谢谢。”秦晚万般局促地接过药碗,很多时候,与男人相处,总会觉得陌生又熟悉。
“本王帮你!”苏卿绝淡淡说道,示意她安安分分地坐下。
“我自己可以来。”断然拒绝,似是惧怕他刻意显露的温情。
“碗很烫……”
“那好吧,劳烦了。”秦晚只得作罢,乖顺地裹着绸衣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