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傅裕成是小年过后的事情了,在庙会上。
其实我不喜欢新年。一方面,不喜欢必要的走亲访友。我知道自己是怎样性格的人,宁愿独处,也不要在人群里被冷落。另一方面,现在的新年越发没有年味。从前没到过年,家家户户都忙着扫岁,贴对联还有福字。小时候总爱和巷子里的伙伴儿们争着念各家门上的对联,字儿识得多的,就特别牛。现在,字倒是都会念了,可感觉也没什么好牛掰的,反而越来越没劲。我们虽然一直在长大,一直在收获,可也一直在失去,好比童年记忆里的新年。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机械地拿起,贴到耳边。
“佳佳,新年快乐!你现在.在干嘛?”
“怎么是你?”一听是傅裕成的声音,神经里的每一根弦都绷了起来,“在家瞎玩呗!你呢?回家没啊?”
“回了!在家呆了几天。”
“那你现在在哪儿?”
“你想知道啊?”傅裕成放低了声音,又拖着调子,”你猜?”
“猜不到。”
”我在城市公园!”他回复平静。
“哪儿?”我心下一惊,不会是.
“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去看庙会?”
他是说一起看庙会?我和他,我们?呵呵。。
我听不出他说话的语气,可心里越来越兴奋,“你是说,你在这边,在人民北路的城市公园?”
“恩,能过来吗?我在这儿等你。”傅裕成说到。
“好,那你等我,大概半小时就能到!”我挂了电话,飞快地冲出了家门。
公园里涌动的人群确实比我想象的更庞大。喜欢热闹的人凑热闹,不喜欢热闹的人瞎凑热闹,而我,并不属于这两种情况,我只是想见一个人。
在人海里,想找到一个人实在不容易,何况是许久不见而且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虽说我记得他的声音,但我很难在这些一闪而过的面孔里一眼认出他。
找不到人,拨的电话没人接。这可是大年初,不是愚人节。心里越发泛着咕噜。我持续不断地扫描不同的身影不同的面孔,都快神经衰弱了。这时候,手机震动起来。
“喂,傅裕成,我找不到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太噪杂了,没听见手机铃声!”他解释着,“我看到你了,现在,往前走,一直到大门左边的石狮子那。”
我就这么傻,跟着指示移动着。半天了才反应过来,这货明明就知道我在哪儿!干嘛不自己走过来?
我耐着性子走了过去,傅裕成就站在那。他穿着厚厚的褐色的防寒服,脖子上圈了一条黑色的针织围巾,很温暖的样子。
“好久不见!”我们对视了几秒,还是他先开口说得话。
“是啊,好久不见。”我答道。原本有很多很多话要说的,可见着他了,那些话又自个儿躲了起来。
“给你!”他递给我一直玩偶,雪白色的猫。
“谢谢!“他的手在半空僵了许久,我才迟疑地接过,“可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想到送一只猫给我。”
“猫很聪明,有自己的脾性,你们很像。”傅裕成直视着前方,语气很轻,像是在和空气对话。
“恩,好吧!”我回答到,随即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他来。高高瘦瘦的体型,眉目的轮廓很清晰,眼神带着几分坚毅。很好看,可和上次在青雲山见到的又有些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呢?我正想着,忘了该提脚上台阶了。
“好好看路!”他及时扶住了我,又说道,”还这么冒失!“
他抓着而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脸颊变得麻酥酥的,耳朵也开始发烫。
他赶紧松了手,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袖口。
“我们,我们去那边吧!有很多好吃的。”我支支吾吾地,又指了指对面的满目琳琅的小吃。
他干咳了一声,回了一个”好“。
或许只有面对食物的时候,我才可以本能地收敛好那份尴尬,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他讲我们南方的小吃,甚至还说到各种小吃的由来。一边说,一边带他试吃,不过我貌似吃得更多些。一路上他安静地听我讲话,偶尔微笑着点点头。人多的时候,他会伸开手臂护住我,以免我被行人撞着。这很容易让想到一个词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在我眼里,傅裕成一定就是君子。可以不用那么温文尔雅,但总有一种气质,让我安心。
时针总会在你觉得最快乐的时候疯转。等我们出了庙会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傅裕成坚持要送我回去,我们一起坐在了出租车的后坐。这让我想起了去年夏天,我初遇他的光景,他开的车,载着小希、恒炜,而我是坐在副驾驶上的。那时候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想,挺有意思的。现在不那么紧张了,可这么安静地和他呆在一起,什么也不说,也挺好的。
车窗外的霓虹灯把整座城市染得五光十色,远的近的,看得人眼花缭乱。因为还是冬天,街上行人很少,只有匆匆的过往车辆。恬静的夜很安静,安静里带了几分羞涩,就像我在日记本里藏着的秘密一样。
“傅裕成,我想去北方,去你在的城市,你觉得好吗?”这样的话在我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可开口还是觉得唐突。
他诧异地转过头来,神色静默,沉沉地说,“你自己做决定吧。”
“你希望我去吗?”话既然说了,我就想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应。好或者不好,都没有关系。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希望与否没有关系。”他说得很平静,也很理智。
“那你会回去的,对吗?”
“也许会吧!”
“到底会不会?”我一着急,竟抓住了他的手腕。
“佳佳。”他看着我,目光柔和,欲言又止。
不一会,车就停在了小区门口。这段路太短了,可长一点又怎样呢?车迟早会停下。
“你什么时候回去?”站在路灯下,我问傅裕成,“或者说,你打算去哪?”
“到处走走吧!”傅裕成若有所思。
“你还会来看我吗?”我忍不住问他。
灯光下,他的影子格外长。
我丢下“新年快乐“这四个字,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走的急,我竟然忘了说再见。
傅裕成,不说再见,能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