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妮抱着巧克力盒子从学校里跑出来。
她的校服上衣全是皱,百褶裙上沾满泥土,连平时油亮顺滑的长直发,也乱蓬蓬地甩在背后,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她边跑边向身后看,似乎身后有一只怪兽在追她。
即使用尽了全身力气拼命跑,兰妮也没有逃脱被追捕的命运。一个身材修长,脸蒙黑面巾的男子眨眼间追上了她。
兰妮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黑巾蒙面的男子就轻舒长臂,一把将她挟到腋下,转瞬间消失在森林里。
这个过程极快,然而还是有人发现了这一异常情况,有人从校园里、校园周围的树林里、山石后等地越出来,运用各种方式追踪蒙面男子而去。
蒙面男子觉察到周围有多种能量波动,他知道那是追捕他的人。这当中有神族暗探,有不知名组织间谍,有魔族死士,也会有他希望跟来的那个人。
他脚下加速向更深更远的山上逃。
追捕他的人在他极速奔跑的速度下,渐渐被落下,他身后的炁场波动越来越少,这意味着,那些人都被他甩脱了。最后,他感觉不到身边有危险的炁场波动,但这并不意味着无人跟上来,那人很可能藏在隐身结界里等待机会,等待那个一出手,就将他一举擒获的机会。
蒙面男子又奔跑了一阵,才在森林深处停下来。他站住了,将腋下挟着的女孩向身前一搂,紫晶短剑随即压在女孩纤细柔嫩的脖子上。
“出来,我知道你在。”蒙面男子冷漠地说,“否则我杀了她。”
兰妮睁大惊恐的眼睛,似乎已经吓傻了,一声也发不出来。
“你这是谁也别想得到的意思吗?”
随着这个柔和的声音,须弥解除了隐身,白衣飘飘地出现在闪电侧前方,他银色细眉微皱,深紫色的眸子里全是失望。
“你输了。”蒙面男说,“放弃,或她死,你选择。”
“你想杀她?”须弥看着被控制的兰妮,非常吃惊地道,“闪电,你不顾大局了吗?如果你伤害她,无论哪方面都不会放过你!”
兰妮惊恐的大眼睛转动了几下,似有所悟。“求你别杀我。”兰妮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我有用。”
闪电手臂一紧,兰妮立即呼吸不畅,软倒在闪电怀里。
“大局?哼!”闪电轻蔑地冷然一哂,“我不能容忍失败,也不喜欢受到威胁。”
“鹤翔社把你毁成这样了吗!”须弥又惊又怒道,“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你居然想杀一个无辜软弱的小姑娘,只为了争胜一场虚名?”
闪电的回答是手里的紫晶短剑向兰妮的脖子上抹去——
几只水构成的巨手忽然出现在兰妮和闪电之间,一只化成坚冰挡住紫晶短剑的锋刃,一只拉住闪电搂人的手臂将这只手臂拉开,还有两只抱起吓晕的兰妮,飞一样脱离闪电的控制,将兰妮放到一棵树下的草地上。
与此同时,紫晶短剑削破冰手,拉着闪电手臂的那只手也被闪电振成水雾消散在空气里。
闪电冷笑道:“我已经杀了她。”
须弥立即用自己的炁场去感知女孩。没闻到血腥味,但他可以听到女孩的心跳几乎停了,血液流动非常缓慢,生命炁场迅速消散……女孩正在迅速死去!
须弥大吃一惊,他跃到兰妮身边,抱起了她,想看她是否还有救,就在这时,女孩忽然睁开眼睛,手腕一翻将一把匕首刺进须弥的心脏。
在刃尖触体的一瞬间,须弥已经知道上当了,但避之已经来不及,他能做到的只是在匕首刺入心脏后立即抽身后退,躲开锋刃对他心脏的进一步破坏。
女孩敏捷无比地跃离须弥,在远处半蹲而待,手里的匕首齐胸横持,冷冷地看着须弥。
鲜红的血浸透了胸前的白衣,须弥捂着心口,并不吃惊地感到心脏里似乎有一张生着尖牙利齿的嘴在啃咬着他的心壁,引起他心脏强烈的悸痛,他知道,那应该是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毒药,在无情地毒害着他的心脏,并且会在短时间内将他的内脏以及整个身体化成烟,最终消失……而他,身边没有解药。
须弥抬头去看闪电,却见那个蒙面的闪电慢慢消失了,紫晶短剑飞回女孩手里。
“影化形之术。”须弥苦笑道。
“是。”女孩从地上站起来。在站的过程中,矮小的骨架伸长,小肩膀变宽,柔细的四肢变得修长结实,在布料撕裂的嗤嗤声中,娇小柔弱的女孩转眼变成修长精悍的少年,长发也变成短发,黑色火焰般立在头上。
对于闪电来说,兰妮的衣服太小了,被变回本体的闪电撑破,变成一条条布滑稽地挂在少年结实而精悍的身上。闪电拉下一条布,当成蒙面巾扎在头上。其余的布条都丢在地上。脚下的帆布鞋也被撑破,被闪电一脚踢开。好在短裙本来就是百褶的,撑开了也不至于破,闪电就任它围在腰间,然后露着宽肩修背和八块腹肌持剑严阵以待。
看着眼前的少年,须弥生出一股敬佩。这个少年,用影化形之术分出一个自己,他的本体再变成女孩,穿上女孩的衣服掩盖了他本来就消弱的本身气味,再自己跟自己做戏,上演一出劫持的戏码,仓促之下,须弥分辨不出真假,上当的机率非常高。最让须弥感到震惊的是,闪电居然敢以本体毫无防备地挨近须弥!如果当时须弥稍有觉察,受制受死的那人就是闪电!
须弥在想像里推演了一下那个过程:如果他在抱起女孩的一瞬间,发现女孩是闪电……不,这不可能。当时他怀里的女孩是濒死状态,他怎么会怀疑一个将死的女孩呢?
无论怎样,都是他输。
“利用影化形之术变成另一个你不难,可是你怎么让变成女孩的你的本体进入死亡状态?你难道能自由控制自己的炁场?——不,这不可能!”须弥困惑之极地道。没有人能控制本身固有的炁场,连神族和魔族都不能,它属于天生的能量!
闪电没有回答。须弥也知道他不会回答,即使他已经必死无疑,闪电也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让他死得心安瞑目。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现?”须弥问。
“你和我一样不允许失败。而且你有荣誉,有信仰。你一定要将女孩完好无缺地带去给他们。”闪电说。
“所以我一定会在女孩遇到危险的时候救她。”须弥笑道,强自用妖力压住胸口上的伤口,让血不再流出——尽管这样会加速毒药对他身体内部的侵蚀。
如果此时拼命遁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闪电会放他去找解药吗?而且在他离开的时候,闪电会不会对女孩采取进一步不利措施?按着鹤翔社以往作风来看,他会!
女孩是生活在魔域的族人走出那片酷寒大陆的钥匙,是化费了无数人精力和生命才寻找到的改变众多生灵命运的关键。她绝对不能有失!
这一刻,须弥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无论如何他都必死。
那就这样吧!既然要死,在死前除掉闪电,确保女孩安全。
“你费尽心机无非就是想杀我,那么,来吧!就让我们跳一段死亡舞曲吧。”
随着须弥的话语,涓涓水流从树叶里,从草茎中,从地里……一条条钻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透亮的水线,向着须弥和闪电,铺天盖地而来,在他们周围织成一片透明的水网。
每一根水线上,都夹着令人窒息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