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暖阳收敛,阴沉沉的有些起风。
这天,真是多变。
榭紫懿抬首透过窗隙望向多变的天空,又回首望了望怀中安睡的人儿。最终叹息出声,此时不远处又突然传来木门“嘎吱”开启的声音,抬首望去不由得面色便寒了下来。
“你怎来了?”榭紫懿望着来人语调冰冷,又恢复了往常一贯的冷酷。
欧阳辰轩立在门边没再踏入,眼眸转动望了望榭紫懿怀中的司马霓裳,又望了望榭紫懿:“我来看看我的任务醒了没有。看如今情况是醒了,那我就先退下了。”
“你退下吧。霓儿睡了。”榭紫懿闻言抬手一挥,让他退下。
欧阳辰轩见此颔首告退,榭紫懿望着复又合上的屋门剑眉蹙了蹙。不知为何,明明是碧儿带回来的人,应当是可信的。但是他就是觉得那人很让人讨厌……
欧阳辰轩退出司马霓裳的房间,又隔着屋门望了望她睡着的方向。最终去往了碧儿的所在。
碧儿站在八角亭下望着天边有些泛黄的云眸光深远,这天……怕是要下雪了吧。
“碧儿。”欧阳辰轩来到碧儿身后淡淡开口。
碧儿闻声回首望见欧阳辰轩一身银白狐裘,手中握着他的琉璃剑眨了眨眼:“怎么?你这是要走?”
“嗯。我来跟你辞行。”欧阳辰轩踏步走近了些站在碧儿身旁依旧淡然语气。
“为何?”碧儿望着他的侧脸有些不明白。
“影那边不能没有领导者。我应该回去了。况且,你交给我的任务我也没有执行好,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那与你无关。你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碧儿试图说服欧阳辰轩可以留下。
欧阳辰轩转眸望着碧儿:“这里本就不是我该呆的地方。殿下有你保护,司马霓裳有殿下保护。我是多余的。”
“东宫从来不养多余之人。”
“所以,我该走了。”
“你……”碧儿被欧阳辰轩的故作不懂惹得有些生气:“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本就不该来此。”本就不该遇见她……
“你决定了?”碧儿望着欧阳辰轩坚定的面容,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
“嗯。”
“那你回去吧。若有事,我会让穹送信于你。”
“嗯。”欧阳辰轩回应一句转身便要走。
碧儿望着他转去的背影,张了张口似乎还有话想说。最终却汇聚成两个字……
“保重。”
“你也保重。”欧阳辰轩抬手挥了一挥算是与她道别。
早就该离开的,本就不该来的。如今,也只是重回正轨,没什么不好。
泛黄的天边缓缓落下点点莹白,碧儿伸开手掌接住一滴冰霜。
下雪了……
抬首望了望缓缓飘来的雪花,又再转眸望着欧阳辰轩离去的身影。他的一身银白在飘洒的落雪中显得有些模糊,带着一丝寂寥。仿佛一个孤独剑客踏在只有他一人的道路上,雪的莹白便和他混为了一体。
那样身影犹如落在人间的散仙一般带着一丝清高,又带着无比的寂寞。竟然让人望得呆了……
御书房。
王虞已经在门外跪了几天。此时,望着天边飘落的雪花终于忍不住落下一滴泪。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不是答应了一定让她做太子妃的么?可是为什么还是下旨封那妖狐为太子妃!不该是这样的!
“公主,我们回去吧。下雪了,您再这样会受寒的。”兰儿站在王虞身后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乾帝这么多天来,进进出出的从来未曾正眼看过她一眼。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真的会受不了的。
“不!我一定要跪到皇帝收回成命为止!!”王虞闻声倔强得不肯屈服。
乾帝向来疼她,断不会真的这么狠心的!他一定会见她的!
“虞儿公主。”
就在王虞倔强的认定乾帝一定会见自己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抬头一看,正是乾帝身边的太监吴公公。
望着吴公公王虞突然感到一丝希望一般立即直起身有些迫切:“公公。是不是陛下肯见我了?”
“哎……虞儿公主。陛下叫您回去吧,他是不会见您的。陛下金口已开,况且那司马霓裳确实做到了圣旨中的条件,陛下怎么能反悔呢。除非她犯了天大的错,否则陛下断然是不会收回圣旨的。”吴公公叹息一声,有些同情王虞。
“真的……不能改变了吗?”王虞无力的还想挣扎,却是望见吴公公眼中的无奈。终于,颓然的软倒下去。
兰儿见王虞经受不住打击身形晃了晃就向着冰冷的地面砸去,心中一惊,慌忙的上前将她扶住:“公主。您怎么了?”
“我没事……兰儿。扶我起来。”王虞无力的回应一声,艰难的在兰儿的搀扶下起身。然后颔首躬身向着吴公公行了个礼就转身向着宫外的方向走去。
王虞在兰儿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得艰难,她紧咬的下唇不知何时落下一株艳红。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着,晶莹的指甲嵌入肉中却察觉不到一丝疼痛。
吴公公说的没错。乾帝不能随意改变旨意。但是……她可以让那妖狐做不了太子妃!就让她再嚣张些时日。就让她再欢乐些时日……
王虞浅蓝身影踏在飘雪之中,望向远方的眸子透出一股狠戾。她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吴公公望着王虞远去的方向摇头叹息一声转而又回到了御书房内。正在批阅奏折的乾帝听闻木门开启的声音没有抬头,威严的话语却依旧传来。
“走了?”
“是的,陛下。”吴公公行至乾帝身边拾起桌案上的墨锭仔细的在砚台上研磨着。
乾帝抬眸望了望砚台中细致的墨:“走了就好。去交代王宗一声,让那丫头不要乱来。虞儿这孩子,从小就被宠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朕就怕她太任性,做出无礼之事。让王宗最近多加管教,过了这段日子,应当就会好起来了。到时,朕再封她为懿儿的侧妃以作补偿便是。”
“奴才遵旨。”
雪花漫漫遍地银白。冬天,就这雪景最让人向往。如果说雨中漫步是小资情调的浪漫,那么雪中漫步就是如梦似幻的优雅。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
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司马霓裳披着厚实的银白裘袄撑着湖蓝色油纸伞踏步雪园中,身后印下一路而来的脚印。抬首眺望,天边纷纷落下轻薄雪花。探手接去,却是入手冰凉化为水滴。
凌冽冷风刮来,司马霓裳缩了缩身子有些无以抵抗突然袭来的寒冷。明明身上已经穿的足够多了,却依旧这般的冷。究竟是东胜的冬太冷,还是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怕冷了起来?
“娘娘,外面风大。奴婢扶您回东宫吧。”月儿站在身后轻唤。
司马霓裳回头望了望那清秀的丫头,一双明亮的眼眸真是讨人喜欢。
“月儿,没事。我想再走走。”
司马霓裳绽出一抹灿烂笑容。月儿望得呆了呆:“可是殿下就要下朝了。”
“不碍事……”
“哟?这不是懿儿的妃么?”
司马霓裳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与月儿的谈话。回首望去认出来人便无惊无忧的躬身优雅行礼:“霓裳给吴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吴睿臻瞅了眼行礼的司马霓裳巧笑着上前将她扶起:“霓儿,不必这么多礼。懿儿怎么说也是本宫的半个儿子,你既然是他的妃。自然便是本宫的儿媳妇了。”
“谢娘娘。”司马霓裳道谢一声顺势站起身抬眸望了吴睿臻一眼:“礼节还是应当的。圣旨虽是下了,可毕竟应当有的迎娶礼节还没过呢。霓裳还不算太子妃。”
“呵呵。霓儿是在跟本宫说笑吗?”吴睿臻见司马霓裳已经起身松开手当先踏雪向前走着,随即又回身粲然一笑:“不介意陪本宫走一走吧?”
“只怕娘娘嫌弃霓裳低贱呢。”司马霓裳低眉莞尔,心中却提高了警惕。
这嘴脸变得当真够快,前不久不是还迫她陷害榭紫懿么?现在怎又套起近乎了。不知这贵妃又想怎样。
吴睿臻闻言轻笑着不回应,又再转身漫步在雪地之上:“迎娶之礼什么的不过是一个形式。圣旨既然下了,还有谁敢说你不是太子妃?只怕,是活腻了?”
“娘娘说的是。”司马霓裳跟随在吴睿臻身后将油纸伞交由月儿为自己撑着,抬首望了望吴睿臻的背影又踏前几步便行至吴睿臻身边乖巧的应着。
吴睿臻转首望了望走在身边表情乖巧的司马霓裳顿了顿又开口道:“前些日子,因为你那香水的事本宫误会了你。你不会怪本宫吧?”
司马霓裳闻声同样转头望了望吴睿臻心中冷笑。哼,终于入正题了么?
“霓裳怎敢怪罪娘娘。不论怎么说,那香水确实是霓裳制作。娘娘误会了也属正常。”
“嗯。霓儿果然是个懂事之人。那……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跟懿儿说了吧。虽然,你现在是属东宫。但日后懿儿总会登基的,你也将从东宫转入后宫。懿儿的母后去的早,后宫之事你管不下来的最终还是本宫来管。你明白么?”
“霓裳明白。”司马霓裳颔首回应,姿态谦卑。
吴睿臻转首望着司马霓裳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你就先回东宫吧。外面天凉,别着凉了。近日还要准备迎娶大典吧,若此时病了迎娶日辰就该耽搁了。”
“是。霓裳告退。”
司马霓裳停下脚步低身小行一礼待吴睿臻走得远了方才起身。抬首望了望吴睿臻远去的方向又伸手取过月儿手中的油纸伞表情淡淡的转身。
“月儿,回去吧。”
“是。”
宸薇宫。
“娘娘,您回来了?”蕙妍正将刚添的新茶放在桌上回身望见吴睿臻踏入厅内便俯身行礼恭迎。
吴睿臻望了望低首而跪的蕙妍行至紫漆彩绘宝椅前回身而坐道:“蕙妍,起来吧。”
“谢娘娘。”蕙妍闻声而起,抬手又取过茶壶为吴睿臻添了杯茶道:“娘娘见到她了?”
“嗯。”吴睿臻伸手接过蕙妍奉上的茶浅酌一口应声。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都按照你说的交代了。”吴睿臻放下手中瓷杯抬首望了望蕙妍又道:“司马霓裳那丫头很乖巧。不该说的话应该不会说的,本宫看她不像对名利很在乎的人。”
“娘娘可不能小看了她。越是看着无害的人越要小心提防。若她真如娘娘所说则罢,怕只怕她心机太深……”
“蕙妍说的是。本宫确实疏忽了。”吴睿臻点头严肃的应着随即又拉过蕙妍的手粲然一笑:“蕙妍呐,就你这脑筋本宫最喜欢。当初若不是你为本宫出谋划策,本宫也得不到今天的低位。你可是本宫的军师啊。”
“娘娘厚爱了。”蕙妍闻言从吴睿臻手中悄然将手收回行了一礼道:“蕙妍不过是娘娘的一颗棋子,起到的作用微之甚微。娘娘有今天的低位还是要依仗娘娘这盘手的智慧。”
“哈哈哈,蕙妍你总是懂得如何取悦本宫。依本宫看最聪明的非你莫属。”
“娘娘,时辰到了。补药已经备好,您该去陛下那里了。”蕙妍没有接下吴睿臻的称赞转身取来早已备好的食篮递到她面前道。
吴睿臻低首望了望印着彩凤的食篮:“嗯。是时候了。蕙妍,你这主传秘方当真有效。陛下服用之后确实是精神了许多。有空要多备些。
“尊娘娘懿旨。”
“嗯。摆架乾胜宫吧。”
东宫。
雪花飘洒的东宫此时却不像其他宫那般萧冷清静。反之的却是一片热闹非凡。
司马霓裳刚踏入东宫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哪间宫殿特意又返回门外望了望殿牌。是东宫没错啊……
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东宫里到处是人?
左前方排成一列长龙似的手中都是针啊线啊的是什么人?
还有正前方不比那条长龙短多少的一直对着几个宫女描啊描的是什么人?
还有还有,右前方跟之前两边差不多情况,却铺着宣纸墨彩横飞的人又是什么人?
这都是什么情况?……
司马霓裳感到自己糊涂的就差脑袋上冒出几个大大的问号了。怎么,东宫改市集了?
“月儿,你知道这什么情况么?”司马霓裳最后挣扎了一下没有结果转而将问题丢到了月儿面前。
月儿无辜的眨了眨眼回首望着司马霓裳道:“娘娘,奴婢也不知啊。”
“他们在准备一月之后我们的婚礼。”
身后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道异常悠闲的话语,司马霓裳闻声回头望了望身后之人。就见榭紫懿此时正满面春风……真的是满面春风……的站在自己身后。
司马霓裳不望倒好,这一望反而是把自己给郁闷住了。榭紫懿什么时候有这表情了?他不是应该满脸萧杀冷酷,动不动就出口冻人的家伙么?
什么时候还能有这满面春风的和谐表情了?难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