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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小食堂解散之后，我与老况虽常常照面，但都匆匆而过，一年里也没说上几句话，即使说话，也是那句新创语录，“忙忙碌碌苦中求，东奔西跑哪得收”，说着，就苦着脸，急急的走。老况曾经心仪的电工，愿望已实现好几年了，并没做成张牙舞爪的“电老虎”，却是成了人人叫打的死老虎。学校老是断电，发电机是从废旧店里买的，老是发动不起来。经受不住黑暗折磨的师生，全体愤怒，王大勇就骂他故意捣蛋；某处灯泡烧掉了，不能在灯瞎的零点一秒内，换上灯泡，立即亮起来，就骂他不负责任；有的教职工用电多了，骂他故意将他们的用电度数加上去了；天寒地冻，水管冻裂，或水管冻住，不流水，或枯水季节偶尔断水，好像就是老况在故意破坏，更多的人，很想与老况拼命。学校变成职业学校之后，玻璃窗门，课桌椅，教室门，都是那些富有造反精神的学生，发泄的对象。说实在话，要收集这些破烂，给予必要的更新，即使用一个人专门负责，也难以完成。可这又成了老况任务与责任，可以想见，老况受到人们嘴巴的关注，更多了。有时，水电方面要他去挨骂的事，实在太多，老况就对王大勇说：“总务处几个人，个个闲得搔手背，玻璃不能叫他们去上一下？为何，都叫我一个人干？”王大勇厉声喝道：“你也差别人干活？你不干，谁干？”老况无奈，只有把那句自创的语录，当歌唱，有人无人，都吼几句：“艾——哈，忙忙碌碌苦中求，东奔西跑哪得收，啊啊啊••••••”有时被老盛听见，又是一顿臭骂。
有次，老况路遇我，叹息说：“做笨人苦啊，活着就是遭人骂，那老太骂起来，比老钟还狠还毒。”
刚叹了苦，没走上两步，又碰上王大勇，王大勇道：“老况，你游来荡去的没事干，不会将上月用户的电度抄来？要快，会计急着要记账，做报表。”老况说：“你说话要实事求是，我脚骨都跑断了，你还说我空闲？真正闲着的，你为何一句不说？你食得落我，是不是，笨人不让吃饭了？”王大勇道：“少说废话，你自己的工作没做好，还对别人管头管脚了？”老况说：“我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了。全校我最忙，工资我最低，你还要我怎样？”王大勇说：“谁与你斗嘴？快去做自己的事，不然，叫校长又扣你的工资。”老况说：“你个马屁精，整天校长校长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转。你真的扣了我的工资，我跟你拼命，反正我的命不值钱。”
老况顶了一会嘴，心情感到舒畅一点，野徽调又荡漾在校园上空。
老况立即开始执行王大勇的命令，可多数教职工的寝室，白天没有人，必须侯中午或晚上的时间。老况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电度抄齐。老况正想把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名单，送到会计贺友来处，忽然想到，还有一处忘抄电度表了。老况记得，在操场一角的校办厂，不死不活的还在生产，从来不交电费。过去，老况也去抄过几次，厂方都不让抄，说学校领导说过的，不要抄。天下哪有不要付电费的工厂？天下哪有说不要付电费的领导？老况决意去抄上一抄。
老况哼着小调，穿过空荡荡的操场，来到校办厂门口，五六个工人，在无精打采的做工，见有人进来，一齐向门外看。厂长姓邓的表弟，是厂里的监工，一见老况，就没好声气的问：“老况贼子，你到这里干什么？”老况说：“你们这里又没西洋镜，我来干什么？我来抄电表！”邓监工一听，立即站起来，吼道：“谁叫你来抄的？”老况道：“领导么。”说着，就拉过一条凳子，很快的踏上凳子，仰头看电表的读数。不料，头还没抬起，忽然感到脚下的凳子已被拉掉。老况连忙平衡身子，已不能够，整个的身体向地面倒去，亏得爹娘给他生了两只手，本能的帮忙支撑，脑袋才没直接的磕在地面。老况像受到天打，昏沉沉的爬起，可身子还没站直，那邓监工抢步上前，送给老况两个嘴刮子。老况立即满口逍遥，血水四飞。老况大怒：“你个流氓，为何凭空打我？”脑子里有了想回击的念头。可那邓监工，人高马大，动作敏捷，老况有念头，还没有任何动作之际，邓监工的第二波攻击已到，一通并不比泰森弱的组合拳，亲切地送给老况的身体，邓监工的动作过于亲热猛烈，可口的程度，当然有甚于大嘴刮，老况立脚不住，一头栽倒在地。可怜的老况，尽管自称能挑两百斤担子，也算个强汉，可强中更有强中手，老况连爬起来都不能够，刚爬起半个身子，第三次亲热行动已经开始。因为老况还扒在地上，邓监工恰到好处的动用脚踢，并且是连续的左右开弓。老况是十分坚强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喊痛，可邓监工的双脚是那样有力，终于使老况的忍耐超过了极限，老况下意识的大喊：“啊育，啊育！”并且好容易找到一点空隙，叫道：“你个强盗胚，我前世欠你什么了，要遭你这般毒打？”
厂里的几个工人，看着眼前演出的好戏，好像过于真实，过于残忍，再演下去，可能要出人命，就纷纷站起，前来劝阻邓监工，这才使老况爬起来，赶紧向门外跑。老况刚跑出三五步，邓监工挣脱众工人的拦阻，追上老况，狠狠的一撇撞，把老况像炮弹似的推射出五六米，老况哪里还立得住脚？嘭的一声响，像一根树木头，倒撞在地上，这次，老况半天也没爬起来。
看看老况倒在地上，没了声息，那些工人以为老况差不多了，赶紧来看，七手八脚的将老况搀扶起来，呼叫了半天，老况渐渐的回过气来。当老况恢复了说话功能后，第一句话是：“你个贼胚，我不会给你白打的，你等着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