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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辽沈战役震天起(5)

8日晨,吴司令员和纵队几位负责同志,率师、团干部察看前沿地形。前沿一线阵地,东临渤海,西依虹螺山,正面宽12公里。阵地距锦西敌人前沿远的不过1000米,最近的只有几十米,距锦州敌人也不过15公里。南面大小东山、影壁山一带高地,敌人筑有坚固工事,配置有各种火炮,居高临下,以火力瞰制我塔山一线。塔山堡是个小火车站,塔山堡至纵深高桥,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只能依托村落、小高地和隘口进行防御。我军面临的敌人多半是国民党军中战斗力较强的部队,尤其是后来从华北调来的号称“赵子龙师”的独立第95师,更是敌人的“王牌”,自吹“没有丢过一挺机枪”,作战野蛮剽悍,战斗力强,敌人不仅兵力3倍于我,而且有空军、海军的支援配合。很明显,4纵的任务是十分艰巨的。

10日凌晨,天灰蒙蒙一片。我军的工事还没有完全修好,敌人就开始了进攻。莫文骅政委同吴克华司令员迅速来到山上的纵队前线指挥所,刚听完参谋的汇报,就接到12师师长江燮元的报告:约3点半,敌人趁落潮之际,偷涉海滩,首先袭击占领了我打渔山岛阵地;在前沿,有几个尚未修好的工事和还没来得及修工事的小高地,也被敌人偷袭抢占了。

打渔山岛是突出在连山湾北岸的一个半岛,位于我防线的东端。丢失了打渔山岛,敌人就直接威胁我西海口和塔山阵地的侧翼安全,如果敌人从海上登陆西海口,可以越过塔山,绕过高桥,直抵锦州外围。对我军侧翼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听完报告吴克华司令员用坚毅的声调,在电话里对江师长下达了反击命令。接着,在前沿迅速展开了一场短促的反击战,战士们冒着弹雨冲上去,敌人凭借我军尚未修好的工事进行顽抗。战士们一次冲击不成,再冲;正面上不去,两翼包抄。敌人来时容易去时难。来不及回窜就被消灭了,丢失的几个小高地又重归我手,唯有打渔山岛还没有夺回来。

海潮涨上了半岛的颈部,打渔山已经成了孤岛,滔滔海水,既阻挡了待命反击的我29团1营和34团的部分战士,也困住了岛上的敌人。

天色微明,敌人集中全部炮火对我塔山阵地进行全线猛轰。山炮、野炮、加农炮、榴弹炮,加上飞机俯冲,舰炮侧射,成千发炮弹倾泻到我军各个阵地,几乎毁坏了我军所有的工事,不少战士牺牲了。接着,敌军在54军军长阙汉骞指挥下,以其新6军暂编62师、第54军8师和第62军151师,共3个师的兵力,展开于我10余公里宽的正面,实施全线攻击。整连、整营、整团的敌人,密如蝗虫,一波接着一波,直往我军阵地压来。

刘家屯北侧高地——白台山7号阵地是我警卫连2排守备的。敌151师分6股猛扑过来。第1次以1个排的兵力进行试探。当敌人刚刚靠近我工事前沿,手榴弹便围着半面山坡炸起来,敌人成片地倒下,被我压了回去。接着,敌人增至1个连。2排从阵前侧翼反冲击打退了敌人的两次冲锋。随后,敌人又增加至2个连,在4架飞机配合下,连续5次发起集团冲锋。一梯队被打掉了。二梯队冲上来,前面的被打倒了,后面的继续上。敌炮火轮番轰击,进攻接连不断,妄想以绝对优势兵力来压倒我2排战士。

当敌人向白台山7号阵地发起第6次冲锋的时候,已是下午了。这时,坚守阵地的警卫连2排只剩下9个战士,干部已全部伤亡。眼看敌人就要冲到山顶,共产党员冯日江与潘福录挺身而出,带领部队,打击敌人。冲上来的敌人被反击下去了,而敌人的炮火又成排地轰击过来。冯日江被埋在炸翻的土底下,另外8个人也全部被震昏,倒在壕沟里不省人事。这时,20多个敌人已经偷偷地爬上来,靠近了壕沟。侧面阵地上的1排长看到这紧急情况,没等连里的命令,便组织3班迅速向敌人反击。一顿手榴弹,打得刚刚爬上2排阵地的敌人滚的滚,爬的爬,一溜烟似地消散了。3班的战士们在山前小营地里固守,并机智地打退了1个排敌人的反击。直到太阳落山,敌人也未能爬上我阵地一步。

在塔山堡东之铁路1号、高家滩阵地,敌人也发动了连续冲击。激战至16时,34团3营打退了敌暂编62师1个团的9次冲锋。还生俘了280余人。

此时,海潮退落,打渔山岛与大陆连成一片。我29团1营和34团的部分战士,向岛上猛扑过去,敌人抵挡不住,被歼一部,其余落海逃命,葬身鱼腹。

敌人在试探性进攻之后,第二天以暂编62师、8师、157师、151师共4个师,改用中央突破的方法,在其两翼策应下,全力向我34团前沿阵地的重点塔山堡突击。

早晨7点,塔山堡遭到了敌人各种炮火的猛烈轰击,敌人集中了所有大炮,从前沿轰到纵深,又从纵深轰到前沿。顿时,一条街道整齐的大堡子,房屋倒塌,村沿的工事被炸坏。敌人的总攻开始了。

战士们沉着准确地打击敌人,正面冲上来的敌人被压住了。两侧的敌人却绕过地堡群,同我们抢夺起村沿的阵地来。枪声、喊声响成一片,手榴弹来回飞舞,敌人扔过来,我们甩过去,整个阵地陷入混战中。我们的地堡盖很快被炸塌了,许多战士被埋在地堡里。敌人冲进了阵地,5班副班长及4个战士从泥土里拔出身子,与敌人展开了肉搏。两侧的地堡里向敌人交叉射出了复仇的子弹,后续的敌人垮了下去。在我英雄战士奋战下,敌人每前进一步,都留下了成堆的尸体。我34团1连的指战员也伤亡过半。1班副班长掩护本班仅有的5个战士,从被毁的工事转到了后边的院子里,继续向敌人射击。敌人趁机占据了村沿的民房,战场逐渐转入村内。相互失去联系的战士,从街头巷口残垣断壁的各角落里顽强抗击着,同敌人周旋、厮杀,进行殊死的搏斗,阻止敌人向村内发展。

塔山堡阵地到了最紧急的关头。各级指挥所都在注视着塔山前沿的阵地。战斗仍在急遽地发展着。我们英勇的战士一次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敌军企图从中央突破的梦想又一次破灭了。

战火纷飞的塔山,全线沉寂。种种迹象表明,这只是大战前的沉寂,敌人正在酝酿更大规模的进攻。大小东山一带的高地上,大批敌军官在炮火掩护下,不断向我阵地窥视,其后方部队进行着频繁的调动。显然,他们在调整部署,观察地形,重新选择主攻方向,以便孤注一掷。纵队指挥所根据上述情况及时指示部队,抓紧时机,加修工事,整顿组织,总结经验,鼓舞士气,迎接来日恶战。

为弄清敌人的意图,确定自己的对策,各级组织了侦察分队,分批分点对敌人进行了侦察。

据俘虏交代,蒋介石十万火急地从华北调来新的增援部队,包括第62军、第21师及独立95师,在17兵团司令官侯镜如指挥下,已经海运登陆。今天独立95师及21师等已全部调上前沿。上午,他们的连以上军官去察看地形,准备明天投入战斗。独立95师是国民党的嫡系部队,一色美式装备,被吹嘘为“赵子龙师”。此次来塔山前线,由原师长、现任总统府战地视察组组长、华北督战主任罗奇亲自督战。罗奇为了在蒋介石面前邀功,在独立95师建立了“敢死队”,准备大干一场。

针对敌情,我4纵首长调整了部署。由于12师连日来伤亡较大,纵队决定缩小其防御正面,把面对独立95师的塔山以东阵地,交由10师主力28团接替;经兵团批准,将11师31团守备的第一线阵地移交给11纵队。31团移至12师侧后,归12师指挥,加强纵深配置;32团撤出第一线,列入纵队预备队。正在4纵视察阵地的第2兵团司令员程子华和政治部主任刘道生,还决定加强4纵1个炮兵团。4纵将炮兵火力重新配置,阵地前移,集中保障塔山堡两翼,重点放在塔山堡以东方向。

13日拂晓,敌独立95师及54军的8师、62军的151师、157师,在数十门重炮和军舰、飞机火力的掩护配合下,采取正面进攻、两翼突破、迂回塔山的战法,向我阵地展开了猛烈的进攻。我28团防守的铁路桥头堡阵地、高家滩阵地首当其冲。此时,潮水已经退落。敌人利用露出的海滩向我进攻,可结果又是碰得头破血流而回。“重庆号”巡洋舰的侧射炮火,加上正面发射来的炮弹,雨点般地落在我军阵地上,刚刚修复的工事,大部被毁。开阔的海滩上,整团、整营的敌人,由“敢死队”作前导,哇哇叫着冲了上来。

我28团的指战员,在团长鞠文仪和政委张继璜的率领下,沉着应战,用机枪、步枪、手榴弹把敌人杀伤了一批又一批。一场混战,接着一场拚杀,前面的敌人打倒了,后面的敌人还在往上冲。我军战士们决不后退一步,打光了手榴弹就拚刺刀,反复冲杀。阵地正面前沿正在危急的时候,3营冒着敌人的炮火拦阻,从侧翼反击上来,敌我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刺刀对刺刀,枪口对枪口,杀了七八个来回,敌人终于被打退了。

遭到痛击的敌人,又一次次重新组织冲锋。他们用尸体垒作工事,向我阵地步步推进。进攻的凶猛程度是空前的,我军阵地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管是阵地上的防守部队,还是作为第二梯队的反击部队,经过与敌人反复拚杀,都伤亡很大。

纵队决定把预备队11师1个团移至28团侧后山上,以备在敌人危及我阵地时,从侧翼打下去,歼灭敌人,支援28团。同时命令各炮群全力打击向塔山桥方向进攻之敌。下午,战斗更为激烈。28团营、连之间的两条电话线全被炮火打断,各级指挥员发挥独立作战精神。与敌血战。在2连指导员程远茂指挥的1排阵地上,6个地堡被敌人炮火掀掉了5个,剩下的一个只剩下架子。这时,2排、3排那边还有断续的枪炮声,而这里突然寂静下来。程远茂明白,更大的恶战就要来了。转瞬间,敌人的炮火已经轰击过来,连续的爆炸声把战士们震得耳朵都聋了。电话线被炸成一节节的了,和营的联络中断。敌人的炮火延伸后,又开始冲锋了。蜂拥的敌人在200米外的小河岸出现了,拿着冲锋枪、机枪,抬着重机枪,直冲过来。程远茂沉着地指挥大家,把敌人放到几十米的地方一起开火,机枪、冲锋枪、步枪,构成了密密层层的火网,阻住了敌人。

前边的敌人撂倒了,后续的敌人在军官带领下冲了上来。而此刻我们的弹药也快打完了。战士们用手榴弹消灭了冲上前的敌人。后面的敌人又冲了上来,情况越发紧急。在这紧急时刻,我军反击部队冲了上来,打得敌人慌忙逃窜。这一天,是敌人投入兵力最多、火力最猛、进攻最凶的一天,也是对塔山存亡有决定意又的一天。敌人输得很惨,那个号称常胜不败的“赵子龙师”,在我4纵阵地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这天夜里,野战军司令部指示:锦州外围据点已全部肃清,攻锦准备已全部完成,主攻锦州的部队在明天就要发起总攻。估计葫芦岛的敌人定会拚死增援,战斗可能更为激烈和残酷,要部队积极准备,坚持到底!锦州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14日天刚拂晓,敌军在炮火掩护下,分三路以密集的人群一波又一波地拥向我阵地,其中路爬上了我铁路4号阵地铁路桥头堡。我4连经过反击,夺回了阵地,把敌人压缩到铁路以东。不久,敌人再度突进我工事。伤亡过大的4连在工事里正与敌人作最后的拚杀时,我5连3排迅猛地反击上来了。正在激战之际,1纵奉命前来接应4纵,4纵指战员更加坚定了战胜敌人的信心。

10时,锦州方向传来了震天动地的炮声,锦州总攻开始了!这振奋人心的喜讯,在塔山前线闪电般地传诵着,从指挥员到战斗员,从前沿到纵深,个个欢欣鼓舞,士气越发高昂。

敌人强攻不成,耍起了花招。在靠近我前沿阵地约200米的地方,筑起临时工事,而且在我阵地前组织火力,派出小股部队实施攻击,企图引诱我大部出击,以便用火力大量杀伤我有生力量。我军识破了敌人的诡计,各部队依托工事坚守,不轻易做远距离出击,必要时只以小分队进行不脱离阵地前沿的反冲击,同时又用炮火轰击敌人。

敌人的阴谋又破产了。于是,企图以偷袭手段占领塔山堡,一部敌人在夜半过后,曾悄悄窜入我军阵地。但我们的干部战士保持着高度警惕,迅速发觉了敌人的偷袭,奋起反击,与敌人短兵相接,一鼓作气,将敌人逐出了阵地。此时,天色大亮。敌人偷袭不成,便发起集团冲锋。但遇到了我一连顽强的抗击。敌人的最后挣扎失败了。溃乱的队伍被我军强大火力截断了退路,委缩在饮马河北岸一个高坎下的开阔地里,动弹不得,始终没有一个再敢上来。面对混乱的敌人,我军适时地展开了攻心战。“锦州已经解放,你们的退路已经被切断了,只有放下武器,才是活路一条!”“枪是美国佬的,命是自己的,赶快放下武器,解放军优待俘虏!”

一句句喊话像攻心炮弹在敌人的心里炸开了,敌群骚动起来,有两三个人扔下枪支。就这样,在我强大的军事压力和政治攻势下,两个连的敌人乖乖地当了俘虏。12时,敌人全线溃退了。

下午,1纵李天佑司令员打电话给莫文骅,告诉解放锦州的胜利消息。

经历了6个昼夜生死搏斗的广大指战员,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阵地上掀起了狂欢的浪潮。此战共毙、伤、俘敌6000余人,创造了威震敌胆的光辉防御战例。战后,4纵34团、28团分别被授予“塔山英雄团”、“塔山守备英雄团”的光荣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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