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已扑灭,但消防车还未离去。比消防车更多的是闪着警灯的警车,但没响警笛。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封锁着包含倒塌的大卖场及周围的大片区域。没有看热闹的群众,但着制服的警员还是毫不放松。他们接到命令不允许任何未获批准的人穿越警戒线,然而他们自己也不被允许靠近封锁区域的中心。
能待在现场中心的都是不穿制服的家伙。“署长大人,现场已确认安全。”身穿朴素黑色套装的浅木俯下身子,透过车窗朝车内的霍时亨说道。阿弥陀原警察系统的最高负责人推开车门跨下车,站在夜风中理了理身上的西服外套。空气还残留淡淡的焦味,周围警车的警灯在他的脸上投下快速变换的红蓝色彩。
霍时亨扣上西装外套的第一颗纽扣,扭头看了站到自己侧后方的浅木一眼:“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什么性命特别金贵的大人物,不需要有人替我把每个我要去的地方都先检查一遍,浅木。”
“请别这么说,大人。起码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你的安危非常重要。”
“你说的‘我们’都有些什么人呢?”
“像是对魔忍,还有这座城市的保护者们。”
“城市的保护者?你是说我的那些下属吧?”他耸了耸肩,“哈,恐怕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还觉得他们的署长是个碌碌无为、得过且过,满脑子想着安稳待个几年就找关系调走的官僚呢。”
“那正好证明大人你伪装得很成功。”
“就暂且当是这么一回事吧。”
说话间,他们穿过大卖场前空地。魔女不久前在这里大展身手,但现在她和她的对手均已离开。接替的是四五名警察,表情认真地分散站着,有人捏着白粉笔在地上勾画线条,有人捧着笔记本写写画画。霍时亨走过时,他们都向他投以目光,但没有人停下工作打招呼或攀谈。
“这些人都可以信任吗?”霍时亨突然说道。
“是。据说他们每一个都接受过最短一年的考察,并经过慎重地审查。他们都是对这城市的现状深感不满,并认同大人你的想法的志同道合之士。”
霍时亨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警队中的普通警官虽然不具有对魔忍的战斗力和异种能力,但要改变城市不能只靠十来个高强的忍者,这些普通人的帮助也是必不可少的,是他事业的坚实支撑,甚至比对魔忍重要。
“这样的人我们有多少个?”
“大概五十个,大人。”
男人的眉头皱了一下:“五十个……太少了。别说从邪魔外道手上夺回城市控制权,连守住它都不够。”
“需要让人事部门加快招募同志的速度吗?”
兼任秘书官的女忍者的问题让霍时亨抿嘴沉默了片刻。“不,人员的可靠性比数量更重要。”他重新开口,“我只要真正的同志,认同我的理念,能够担负重任,可以分享秘密。现阶段绝不能放宽选人用人的标准。”
“我明白了,大人。”
大卖场的楼层不算高,但建筑占地宽广,从倒塌形成的瓦砾堆还能依稀看出建筑物本来的走向和形状。它毁灭得很彻底,霍时亨从左看到右,一直望进远处被夜之黑暗吞没的部分,试图找到一块稍大的残墙,却一无所获。彻底得像推倒的多米洛骨牌,他心想,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只怪物造成的吗?对魔忍们说那东西长得像蝴蝶,什么样的蝴蝶能做到这种事?
太荒唐了,这些非人怪物太疯狂了,这个世界也是。霍时亨的思绪翻涌,眼前的狼藉刺伤了他的自尊,但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提醒自己要踏足的是怎样的世界,要对付怎样的敌人。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浅木。我在想,要是我的办公室也会在某天忽然‘轰’一声垮掉,那就很搞笑了。”
“请毋须担心,大人。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出现过地震虫的发现报告了,这一只应该已是最后的个体。而且引发地震的能力只存在于它们的幼年期,蜕变完成后就只是些体型大点的蝴蝶而已。”
“哼,鬼知道到底还没有更多,今晚之前你们也没料到还有一只吧?而且就在我们脚下……算了,深究也没意思。”霍时亨不无恼火地说完,又往前走了一步。
“大人,请小心。虽然火已经扑灭,但稳妥起见还是不要太靠近为好。”
“我没打算再靠近。说起来,很快就扑灭了,火势应该不猛吧?”
“是。万幸里面并没多少东西,估计烧掉的只是一些家具还有装修。但是,包含起火的具体原因,里面发了什么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也许我们委托的侦探业者能告诉我们详情。”他的话让女忍者愣了一下。男人目光一转,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
有警员来报告说有所发现。霍时亨让对方前头带路。他们绕过废墟,走向斜穿过空地的河流方向。阿弥陀原是座河网密布的城市,无论是楼宇密集拥挤的中心城区还是相对开阔的新城区,到处可见水流平缓的河涌。出于城市建设和发展的需要,有的河流河面被覆盖遮蔽,成为了可供人车行走的平坦路面,但地面之下,水流依旧,河道还保持着本来的形状。如果有一张城市水系图,就能清楚看出纵横交错的河涌勾连成网,将陆地切割成不规则的一块一块。城市的某些部分实际上是岛屿,通过桥梁和其他部分连接,年轻一代对这个事实往往缺乏明确认知,但上了年纪的本地人大多还留有过往以小船作为联络外界的主要交通工具的记忆。
河涌位于建筑物侧面,中间隔着一小片空地。刚到脚踝的杂草稀稀落落地一直延伸到岸边,每踏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底踩着沙砾。齐腰高的灰色石墩沿着两侧堤岸等距排列,每相邻两根之间都挂着拦绳,不知道是不是疏于维护,其中多有缺损。两名警官站在河岸边上,一人在向对岸张望,另一人低头观察地面。两人均穿着深色衣服,昏暗中辨不太清,行得近了,霍时亨才发现眺望对岸的那名警官右臂被白色布巾包裹,吊在身前。察觉到有人走近,对方也转了过来。
“长官,你好。”
“你好,康警官。你不是应该在休假养伤吗?”霍时亨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