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顺利,我们距离青州越来越远,我把日达木基的派遣来的人都叫回去了,只留下了赶车夫。我不想搞得太高调了,我只想安静地离开这里。伴着马蹄哒哒,我闭上眼睛,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真有点舍不得这里了,说实话。
“虚伪。”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把我从浓浓的不舍之情中拉了出来。
睁开眼,就看到秦蔡那张讨厌的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他了,他对谁都谦卑有礼,唯独对我就喜欢趾高气昂,咄咄逼人。本来我是叫他离开的,不想他却死活不走,还说什么师命难违,真真是让人不想讨厌都不行。我厌恶地嗤了一声,转头看向车窗外。
不看还好,这一看,心又堵起来。拓跋璟澜一人骑着匹黑色骏马沿着路边上的高山一路追随,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那双犀利的眼眸我却看了个清楚。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迅速袭上心头,我赶紧缩着脖子放下车帘子,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舒坦一点。
“他没跟来了,不过他来了。”
抬眼,我只觉得秦蔡那双眼睛过于清明,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了似的,我心头微颤,只听“嘘”的一声,马车就稳稳地停了下来。我惊讶地看向前方,拓跋景流一身白衣胜雪,如仙人般遗世而独立于车前,要不是他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黑眸破坏了整一幅画面,我当真以为他来自天上,并非来自俗世凡尘呢。
我们静静相对,似乎谁也不忍打破眼前短暂的宁谧一般。
“咳咳……”秦蔡到底忍受不了,假装咳嗽打破了一方宁静。我知道我再没办法逃避,故而定了定心神就下了车。
“我……”思虑良久,我委实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拓跋景流,我曾心存感激,但是被送至将军府又辗转至镇南王府之后,在被痛苦折磨的时刻,我也曾一度埋怨过他,因为他明知真相却选择了隐瞒。但是后来世事变迁,经历得越多,我越能了解他的难处,倒也是连埋怨也不能够了,只是了解是一回事,理解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再遇见他,我是充满意外的,但是我却并不想再跟他多有交集,因为我知道他在乎的东西太多,而我之于他实在是轻于鸿毛,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我只是来送送你。”他说。
这样也好,我想,起码大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与平静就好。“谢谢。”我说,并真诚地对他露出了微笑。
他原本还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我想他应该能放下了吧。
“原来,我们的重逢只是为了曾经错过的道别。我还以为……”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露出一丝难看的惨笑。
“珍重。”他递给我一个包袱,我本能地想拒绝,他却翻身上马,挥鞭策马跑远了,我无奈只能提着这份沉重的包袱上了马车。犹豫再犹豫,我终是打开了包袱。
“七弦琴?”秦蔡惊疑一声。
我的吃惊的程度并不比秦蔡少多少。我迟疑着,但是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的每一寸每一分,它还是如从前一般色泽鲜亮,指尖拨动,它声如滴翠,婉转动人。
我双手捧住双眼,遮住了眼眸的湿润。它曾是拓跋景流亲手所赠,后来遗失在了镇南王府,我的第一把七弦琴,再次经过拓跋景流的手,回到了我的手上。我不敢想像这把琴都经历了些什么,因为它定是经过千山万水才被拓跋景流寻找回来的。
“停车!”我大吼一声,连马车没停稳也顾不上,直接跳下了马车,落地时我连滚带爬几圈才最终停了下来。
鸟鸣山幽,地旷天远,只是那人再难觅得踪迹。“拓跋景流,你是个大混蛋!彻头彻尾的大混蛋!”我不断嘶吼着,不断流着热泪。
可回荡在耳边的却只有重复响起的回声,一声声,哀怨婉转,飘零回荡,就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与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