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美好,这么香软的地方,柯衬千同学一下车,居然拉着我去看了一场乌七八糟的话剧,原因是下车的时候,他在火车站的一角看到了一张烂七八糟的海报,叫什么《桃花朵朵来》!在一个一看就很憋屈一看就很寒酸的地方,二十分钟以后开演!
话说我当时腰酸背痛腿抽筋,刚刚淡化了的对一个资本家如此没款的旅行方式的愤恨之情又高高燃起,柯衬千这个奇葩居然眼睛亮了,拉起我就走,说要看这个话剧,现在!马上!
后来据他自己解释,这个名字和内容同样奇葩的话剧曾经在他小学的时候巡演到他们学校(我去,小学),当时所有的同学都去看了只有他落了单,因为老爸当月没发工资。于是他对其的渴望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对于完场这一心愿的希望十几年来从未消解……
于是,我们就去了……我哪里知道我也脑抽什么跟着他看还信他的借口!那么糟烂的借口我还不能反驳!因为我知道他的过去怎能嘲笑他!我真心怀疑他在火车上就是预感到有这么一幕才跟我讲述他的苦逼童年的!
反正剧院是露天的,反正半道还下起了雨,反正演员明显不是专业的,反正也几乎没有什么人看,反正周围还蛮黑的,反正剧情无比地傻缺以及坑爹……反正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凄凉的话剧!!反正看到一半尽管又累又饿我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刚刚结束,浑身都不舒服酸酸痛痛就是我……
我睡得时候靠了资本家的家的肩啊。我装沉静揉揉半边木掉的脸,含混地问:“完了?”
柯衬千嫌弃地拍拍我靠过的肩膀,嫌弃地看了看我:“完了。”
“那我们走吧……柯总!”我拖着大包小箱子站起来。
站起来的同时我感到腿已经僵掉了……柯衬千居然还超不要脸地问:“楚云落,我们住哪儿啊?”
我没好气地回:“别问姐,问度娘谷哥都好,有好基友行天下!”
“……”
但是我们没有问那对好基友就是了。
我们按镇口的介绍,直接秉着‘啊啊啊会被骗么不会吧不会吧!’的心情跟着介绍来了这家旅社。
不要问我为什么旅社包住宿,因为我也不知道。
这家旅店室内有着淡淡的醇醇的米酒香味,有老板娘温婉的笑容,有干净的床铺,我几乎神马东西也没吃就上床睡了个天昏地暗。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懒洋洋爬起来,懒洋洋地跟一看就起的很早,简直狗精神的柯衬千打了个招呼,狼吞虎咽吃了一顿精致的清粥小菜,然后抹抹嘴上的米香味,要了碗米酒坐在门前的石板上晒太阳。就有了老板娘讲故事的一幕。
被我们打断之后我老板娘笑笑就进了屋子,而柯衬千赖兮兮地蹲在我旁边,看我那喝完米酒之后的大碗挑逗店门口一只大黄狗。
“乖乖,过来,”我用很嗲很嗲的声音跟狗讲话,那狗乐颠颠地跑过来,顺从地被我摸了摸头。“来,告诉姐姐,你说今年姐姐的财运旺不旺啊?旺不旺?”
那狗很配合地叫了一声:“旺!”
“哎!真乖……”我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柯衬千笑了个支离破碎,煞风景地东倒西歪。
对面烧饼铺跑出来一个面人,短短的毛茸茸的头发,沾着蓬松的面粉沫;脸上均匀地抹着白里透黄的面粉,显得嘴唇苍白表情呆滞,只留着晶亮的一双眼睛,表示这只是个效果比较奇葩的活物。
因为个子矮,身上的白色工作服显得有点可爱地过长,只见这面人风风火火地从烧饼铺冲出来,操着流利的方言训斥我面前的狗狗。“狗!瞧侬那点出息撒,见到城里水灵灵的漂亮姑娘就拔不动腿!没得吓坏了人家小妮子噻……”
老身承受不了这跟训男人一样的刺激,估计把称呼换一换也差不多了,当即就笑疯了,一边抽抽一边说:“……姐姐……!你们家的狗儿聪明地很,太……太通人性了!”
面粉人看到我,愣了好几愣,突然大叫:“小树!”
我傻了,糊糊涂涂地看着她:“啊?您叫我什么?”面粉女人欣喜若狂的眼神逐渐消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瞧我,都好几十年了,怎么可能还是个小姑娘。对不起啊姑娘,我老了犯晕,认错人了……像,太像了。”看着她头上也沾满了白面粉柯衬千都要笑梗塞了。
我摸摸头呵呵笑笑,然后想到了佴教授。再然后想到他女儿。不行有点坏心情……
老板娘从店里拿了两杯果汁,冲烧饼大婶笑骂一句:“面婶,只怕每次吓坏人家的不是你家狗,是你这个老东西吧!”
拉面婶天天拉面拉成这样子……用晶亮的眼睛瞪了老板娘一眼:“臭妮子!越发没大没小。让人家城里人看笑话!”
柯衬千眉眼弯弯地看着我抽风一样地笑,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一个老头穿着整洁的对襟褂从不远处悠悠走来,光头圆脸,额头上三条整齐的纹路,显得有些神秘又有些滑稽。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就记起,这不是在饭店吸筷子的那大爷吗?怎么又看见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凉凉的别有深意的眼神。
那大爷远远地冲我笑了笑,我几乎要认为他是认识我的,他果然对我做出了一串口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眉梢的朱砂痣,配合着他幽暗的笑容,让我生生打了个寒噤。
他说:“躲不了就是命。”我居然看出来了。真佩服我自己。
我生生愣住,看着他神秘孔测的面容,莫名其妙的寒意从后背升起。柯衬千察觉出我的不对劲,拍拍我的肩膀:“小初?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啥……没啥……”可是眼睛仍然不受控制地向老头那边瞟。
说着面婶就注意到了那老头,毫不犹豫地就叫开了:“老玖!还说呢!咱们镇上就有一个专门吓唬小姑娘玩的,就是侬这老货!没事玩啥子玄虚,赶紧去拿你的烧饼,躲在那里弄啥子弯弯绕撒!”
那老伯讪讪地笑了笑,但仍旧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进门去了。
面婶淬了他一口,然后过来用沾满面粉的手拍拍我的背。“乖囡囡,不要怕哦,那是我们镇一个老光棍,六七十岁了还天天出来吓唬小姑娘,吓哭了好几位了。”
我汗颜,不禁问:“这大爷是不是在宁海市里住?”
面婶拍拍围裙擦了擦手,“说起来,这个人家里还是有些渊源的,他们家祖上是远近闻名的阴阳师。和那种空有嘴皮子的半吊子阴阳师不一样,据说他们家族是有什么秘宝的,听说和歌定湖当年的那对男女失踪还有些关联。总之这个家族盛极一时,神秘地很呢……只不过****以后被打压地不行了,到老玖这一代,听说他资质不好,干脆技艺秘术什么的都传不下去,几十代了哦,一下子就颓败了。。倒是玖老头长了个好嘴皮子,什么西游水浒英雄传说的一套一套的,就靠这些话本子谋生。这些年搞什么文化遗产,他还挺吃香。可惜哪……现在就不行了。”
我听柯衬千轻轻笑了一下,心下也有些不屑。秘术?阴阳?还堪舆师呢。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那他们家那秘术秘宝之类的,就这么失传了?”
面婶用手拍打着围裙,噗噗噗往下掉了好几撮****,想了想说:“他们家老爷子,老玖的父亲还在吧……深居简出的,身体又不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呢!不过听老玖喝醉了说过,他们家的秘宝还是由老爷子亲自管着,也不知是真是假。”
柯衬千听得无聊,推了推我:“好了啦,楚云落,别犯懒了,我们去逛逛。”
面婶一听眼睛就亮了:“哟,你们这是要去游湖了吗?等着,我给你们包几个烧饼。湖上阳光好,嚼个饼子那般有意思来!”
一听着场景,我眼睛一亮,心情点数直往上彪。
一大片湖水,看不见尽头。
柯衬千微笑着说:“我觉得我的人生得到了升华!”我白他一眼,自顾自看湖。
身为一个纯正的北方妹子,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纯粹的湖水。大得如此纯粹,静得如此纯粹。
说不出是怎样的蓝色,也说不出到底是蓝色还是灰色,或者是融合地很好的灰蓝色。总归是那么大,那么远,那么安静那么悠然,舒服畅然地令人想要哭泣。
什么王子公主,什么劳碌奔波,什么忘不掉的放不下的自我纠结自我放逐的情绪,在这片湖水面前,都显得那么荒谬和可笑。没有什么有自然伟大隽永。有阳光洒在中午的湖面上,零零碎碎的光欢欣鼓舞而又沉默无声地跃动着,用金子什么的来形容简直是玷辱了那种清新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