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餐,待大玲拍蒙蒙睡着,晚上十点多,小玲及家人才得还家,一路上,一家人都在神奇,蒙蒙睡着了还紧紧的抓住大玲的头发不放,多玲说:“这孩子就是人精,专门跟大人作对,而且还死缠烂打的。”
“是在说你自己吧。”蒋妈没好气的说,“不让你穿你姐的鞋,你也答应了,对不对,我出了门你就上脚了,是不是?”
多玲噘着偃旗息鼓了。
“蒙蒙真可怜,她是太渴望母爱了。”大玲忽然沉重的说,大家都沉默了。
回到家,小玲连脸都没洗,衣服没脱,裹着被子,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众人出得岩洞,天已大亮,辅碧说:“我想回趟山谷,如果用哪里的泉水酿酒,酒色和酒味绝对更上一层。”
“你想怎么做?”屎蛋立即来了兴趣。
“我想探探峡谷地形,看有何引泉出山的法子。”辅碧答。
“这些泉水确实比王家的飞仙瀑还来的甘甜。”鬼娃说,“隐埋深山的确可惜了。”
三人志同,就唤来巨鹰,撒了无尘雾在山谷上盘旋,确定了泉眼位置,顺着泉眼位置一路高空侦测,并无出山之路,不过东面只有一山相隔,“我们这样高空看也不是办法,最好实地走一走,说不定有山洞可出谷。”屎蛋的一句话提醒了大家。
“你在这山谷住了一千多年,应该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洞很熟悉吧。”鬼娃说。
“那是,只是我向来讨厌驾驭老鼠,喜欢驾驭大型动物,越威猛越好。我这就驾驭个老鼠跑跑。”屎蛋想着,已经兴奋的按耐不住,“鬼娃,快,让巨鹰停下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唤来鼠群问问便知。”鬼娃说。
“那我也要钻到鼠王肚子里跑一圈才行。”屎蛋的玩瘾上来了。
巨鹰刚落地,屎蛋就蹦跳着让鬼娃唤来鼠王,鬼娃唤来了谷中鼠王,这鼠王忽然就从地下冒了出来,体格比平常老鼠小了很多,手掌般大,不过长相奇特,脑门顶着两个红耳朵,一身杂色花毛,没有尾巴,一双圆眼睛煞是灵活,“你是不是唤错了,这哪里是鼠王,是鼠宝宝还差不多吧。”
那老鼠竟然听得懂屎蛋说话,愤怒长啸,声音似狸非鼠,一转眼就穿上了高达百丈的树顶,须臾,仿佛千军万马奔来,“完了,它不仅招来了鼠群还招来了……”鬼娃猜测着,却听不清是何种生物,又过一会儿,整个山谷皆动荡起来,地震一般,半盏茶功夫,从山顶到谷底竟然完全被三种动物覆盖,分别是老鼠、狸猫和兔子,似乎全天下的老鼠、狸猫和兔子都来了。
这是什么神物,不仅听得鬼语,竟然可召唤三种族群,鬼娃能召唤百兽,却不能号令族群,相较已差了一截,就算血是人、鬼的天敌,但就是把血全洒尽了,也不能灭这些动物的万分之一。遂对树上的鼠王说:“我请鼠王来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可否有出谷之路,不想我的朋友出言无状冒犯了您,希望您……”
鬼娃未说完,那红耳鼠已经长啸一声下得树来,对屎蛋说:“这许多年来,你弄得山谷不得一日安宁,但念你没做太出格之事,大家且忍了你,不想你的行径越来越令人发指,不仅频繁破坏谷中的神药龙胆草,还引人类来欲把谷内仙泉也破坏了。我们岂能容你?”
听红耳鼠之怒,三者均一震,大千世界,非人类一种灵物,为何见到美泉就要夺来为人类所享用呢?辅碧顿时感到自己狭隘,竟认为人不享用,仙泉就废弃了,完全不把其它生灵计算在内。这些仙泉不知寂寞了几千年,何曾荒废……
鬼娃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道:“听你这样一说,倒真是我们冒犯了。不过有一事不明,百兽不得其语,你不仅听得鬼语还能说话,当真奇闻。”
“这有何奇怪,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红耳鼠说。
鬼娃忽然挥袖,一道血网撒过去,那红耳鼠已经被罩住,但血网之外,却听红耳鼠道:“你想罩住我还需多练几年功夫。”
“果然是真魂,你本是人魂,却甘做一鼠王!”鬼娃叹道。
那鬼这才知上了当,原来刚才鬼娃那一招是逼他现真身,离了鼠王原形,一旦鬼离了蛰伏原身,就再难发号施令号召三兽。那鬼狠狠的说:“卑鄙小人,竟敢骗我。这山这水滋养生物何止千万?但凡人类挨近,山水就变了样子,再好的东西不消时日也就没了。”
“知你善举,”鬼娃忙化解嫌隙,“我也并非恶人,只是好奇,人魂怎肯屈就为鼠?像你这般功力,在鬼界也是佼佼者啊。”鬼娃再次把问题拉回了原点。
“俗世纷争与我何干?反不如鼠类相亲和睦与世无争。”所谓人各有志,鬼娃也不便勉强,隧道:“多亏遇见你,我们才没酿成大祸,”鬼娃回看辅碧,辅碧立即点头认可鬼娃的决议,鬼娃接着道:“我们这就回去,再不提进谷取水,也不再破坏谷内的龙胆草,你回归原身后,还请召回三军。”鬼娃想了下又道:“屎蛋纯真,并无恶念,此谷是他生息之所,他日回来,还望你多加照顾。”
“谁怕谁啊?”屎蛋一听鬼娃这般软话,立即发飙了,怎么着他在山中已有千年,竟然有人这般对他说,“现在就比划比划,这山谷就是我的家,我想回便回。不仅回,我还要用龙胆草酿酒喝,成片成片的酿。”
那鬼听鬼娃这样说,明显松了一口气,道:“你们若能如此,我就代表谷内三兽感谢了。”说着,对鬼娃一揖。并不理会屎蛋言语。
屎蛋更加气不过了,起身就想扑过去,却只是跳了一跳,原来气急了,竟忘了还带着辅碧的原身,正准备钻出来,却听鬼娃说:“屎蛋,你再添乱,休怪我无情。”
鬼娃说着收了血网,那鬼立即钻回原身,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未落三军已经后退。更快,屎蛋从辅碧身体钻出,电般向红耳鼠扑去,红耳鼠复又窜上树,但终究慢了一步,只听一声闷哼,红耳鼠从树上跌落下来,鬼娃忙奔过去,接住了红耳鼠放在地上,怒声道:“屎蛋,没想到你的心眼比针眼还小,别叫屎蛋了,叫针眼吧。你这般也钻进红耳鼠的体内,不是苦了鼠王吗?”
“鼠王与我何干,是他先找事的。”红耳鼠在屎蛋这一怒吼间,已经抽搐的直打滚,看来两者在鼠王体内已经过上了招。
鬼娃见鼠王实在痛苦,就道:“你们若好斗就凭本事,别使着鼠王的身体来糟蹋。”
那鬼一听鬼娃说的有理,先出了鼠王身体,屎蛋见那鬼出来,自己也跟了出来,两鬼魂一出鼠王身体,鼠王抽搐了两下已然昏了。
两鬼相斗,若非奇技在身,一方很难怎样另一方,于是乎,一方吞了另一方身体,吞了是吞了,但体内多一块杂物,终究难受,又吐了出来,吐出的东西又迅速游弋到原身复原,可以说,普通两鬼打架是既浪费体力又讨不到好处。打了半日,彼此气喘吁吁均讨不到半点好处,两人开始驾驭百兽来打,屎蛋是第一个想到此招的,先驾驭了蜜蜂,那鬼也不示弱,驾驭了黑寡妇蜘蛛,这样变来变去又是半日,待到天黑,两者把谷里搅动的底朝天才休了战,屎蛋说:“你会召唤三兽,为何不唤三兽来助你。”
那鬼说,“现在是你我之战,又非山谷大事,我不会妄作小人。”
这句话中听,屎蛋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明儿我就请你喝龙胆草酒,不醉不归。”
那鬼说:“甚好,我们就是朋友了。”
鬼娃、辅碧和鼠王被他们一日闹得头脑发涨,这两位恶斗了一日,说好便好了,让人更加膛目结舌。不过,对辅碧而言,今日是真长见识了,真真切切看了次百兽大战,许多动物,辅碧不仅没见过,且闻所未闻。
鼠王也颇仗义,一直候在那里为那鬼助战。
“明日你要酿龙胆草酒?”辅碧问屎蛋,已经出来一日,还剩两日就需回去,如何酿的出龙胆草酒。
屎蛋诡笑,“我自有办法,定让……”说到此,才想起还不知对方名字,就说:“我叫屎蛋,你叫?”
“由简。”那鬼答。
“好名字,一听就是出生学问之家。”屎蛋说:“我这名字,屎蛋屎蛋,一听就是出自务农之家。”
由简立即朗声笑起来,“何以见得?”
屎蛋说:“由简,不是物件吧,有某种寓意吧。像老百姓天天务农耕织,只要天好地好收成好,就万事大吉,没那么多想象。像我的名字屎蛋,就是种田最离不开的宝贝。”
“没想到四肢发达的屎蛋,今天头脑也不简单了。”鬼娃戏谑屎蛋,复又对由简说:“你既离开,鼠王何以能见鬼魂?”
“我还留有一份元魂在它体内。”由简解释。原来如此。
“你九分元魂还能与我拼的这样自如,我真是服你了。”屎蛋说着对由简身伸出了大拇指。辅碧说:“屎蛋,天色已晚,我们不妨邀请由简来你洞里一聚。不知由简意下如何?”由简立时应了,屎蛋听了甚喜,电闪钻入辅碧身体,由简钻入了鼠王身体。
回洞落座,由简问:“辅郎想必是人,为何也能听得鬼语呢?”
鬼娃说:“这个问题我一直好奇,辅碧的身体曾被真火元魂无心女寄住过,寄住后,体内无元魂逗留仍能识得鬼语和鬼影。”
由简识得无心女,虽然没问出答案,已知必定与她相干。无心女本身就是一个谜,鬼皆怕火,她掉进火山口不仅没散了魂,反而练就了元魂真火,还有什么奇迹不会发生呢?
鬼娃说:“这山谷旷无人烟,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又如何与鼠王结缘的?”
“说来话长,”由简说:“其实我家非书香门第,父辈乃奴婢之身。我父亲耿长忠是隋朝宇文成都的家仆,专司养殖花草,曾用自养三七救了宇文丞相母的咳血急症,宇文丞相一直感恩。公元608年,父亲得了急症,一心想魂归故里,宇文丞相体恤,就赠与黄金百两,让我和父亲回了老家涿郡。当时隋炀帝正在开启“永济渠”引沁水南通黄河,自辉县至涿郡,长达两千余里,我和父亲幸得宇文家族势力庇护未入劳役。”
“涿郡乃汉昭烈帝刘备的故乡,人杰地灵,尤其是浑源烧酒,关公的最爱,让人闻而却步啊!”辅碧不由赞叹。
听辅碧这几句赞,由简心甚欢喜,“郎兄博闻啊。”双手一礼,方接着道:“我整日与父亲抓药,慢慢懂得了一些药理,喜欢上了这个行当,整天研究,但最终还是没有挽回父亲的命。父亲死后,我用剩下的钱开了一家医馆,因为药到病除,渐渐有了些名气。当时男人都去开河修堤了,家家户户只剩老弱病残,日子很清苦,我虽名气大,看得病人多,但收入还不能果腹,孩子们整日饿的啼哭。
“那夜已经过了子时,一个年轻壮士背着个中剑伤的中年汉子闯进了医馆,出身很阔绰,扔下一锭金子让我救汉子的命。当时各药馆都不敢接看五十岁以下的男子,生怕是从军营、河堤出来的逃兵或役工。但见那汉子血一直在淌,危在旦夕,年轻壮汉又跪地苦苦哀求,我一时不忍,就救了那汉子,为了避嫌疑,我坚决不受他的金子。结果,汉子走的第二天,官府就来了,满门抄斩,我两双儿女不过十岁……”
说到此,虽然做鬼多年,由简仍义愤填膺,久久才道:“据说,那汉子是要犯,我至今不知其姓名。我被提审江都的路上,夜晚途中打尖,一群老鼠奔来,一点也不惧我,须臾便把木牢啃去了大半,我因此逃出,一路上狂奔,不眠不休,因手上带着枷锁,我很少白天示人,也不知跑了多少日,来到一坟场,死人是活人最怕的,或许能帮我避身,于是在这停脚,饿了就吃野菜,渴了就去小河边饮水,其它时间都在坟地的石碑上磨手镣和脚镣,这样有月余,才磨断了。
“磨断后,我一心想查出事情的原委,好替妻子儿女报仇,就用石子划伤了脸,装扮成老乞丐的样子潜回了涿郡,查了半年,才知告我们家的竟是邻居小儿和我自己的儿子,所为仅仅是一个馒头。两朝廷要犯在我家呆了三日,也就这小儿曾来找我儿戏耍,即使杀了小儿和其全家,我的家人也不可能复生,再说小儿父母又有何罪?最终没下得了手,也没报成仇。
“因我一念全家散尽,我如何独活,整日在煎熬中,我失魂落魄,这晚行至山谷附近,见一群老鼠结队而过,让我想到了当日救我的鼠群,心存感恩,便径直追了去,不想一失足成了谷中鬼,做了鬼,才知快乐,终日与老鼠们为伴,渐渐我学会了驾驭之术。之后与兔王、狸猫王、鼠王结缘,我对它们均有救命之恩,鼠王日渐年迈,我怜惜它就进了它的体内,以帮它延寿,这一停就是数年,这鼠王倒也长命,竟活了几百岁了。”
“我应该比你早到山中,你何故不来会我?我为何没见过你?”屎蛋问。
“我来山中之时,你尚属人类,我整日见你须发皆白,仍活蹦乱跳,一直叹服,不过我有意规避世俗,待你死后,怕你识得,我便蛰伏不出,所以今日才得相见。”由简说着忽赞,“你四岁从千丈谷顶跌下,竟然毫发无损,也算奇迹啊!”
屎蛋挠挠头,深深打了个哈欠,“这你都知道,看来真见过我。我累了,明日定与你不醉不归。”说完,屎蛋钻出辅碧身体,轻飘飘的睡去了。
“这么深的仇恨你说放下又怎能放下呢?”辅碧忽然幽幽的说,“我是放不下。”
自几位在谷中出现,由简就通过全国三兽线报了解了两位的来历,由简知道辅碧实则叫王小玲,乃王家酒庄唯一幸存者。全庄109人一夜死于非命,这等血海深仇不是说了就能了的。“我也是经历这一番生死后才明白,什么名利生死,其实改变不了任何,死了倒成了永生。但生和死就像一层纸,世人很难看透,看透的都成活神仙了。”由简说完,见辅碧仍眉头紧皱,不由一叹,“天不早了,我们将歇吧,有些事只能经历了才明白。”说完,钻进了地洞。
鬼娃听着几人的对话一直在沉思,他半鬼半人,承受的自然比人、鬼更多,他若与鬼结合,便再无子嗣,鬼娃一族将灭,他若与人类结合,鬼娃得以延续,但他此生的情已给了媚娘,今日听了由简的话,方大彻大悟,你,我,一国或一城,去了就去了,又与天地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