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不来厂里干活,厂里的人少了一个,原本就有点紧张的人手,现在更是不够用,雨新打算再找一个人,我没让雨新找,健康的活我能干,能不找人就不找人,能省一点就省一点,雨新不同意,还是要找人,我又说了雨新两句,雨新便没有再争执下去。
原本以为健康的活我能干,可是干了一个多星期,我就有点吃不消了,干着活时还不太明显,一停下来就浑身疼的要命,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想想还是我老了,以前扛着一整袋粮食爬上爬下,都不觉得累,现在却累成了这样,唉,人不服老是不行啊。
美真看我累成这样,嘴上不说我,心里却在心疼我,美真也知道厂里的情况,美真更知道,我这也是在心疼孩子,我虽然累点,心里却舒畅了许多。
雨新也看出了我的累,没有和我商量,又偷偷找了一个人,我听说以后十分生气,忍不住又说了雨新几句,雨新一句话也不说,听我说完,又埋头干起了活,我看看雨新这样,再大的火气也发不起来了。
六月份的时候,雨随和红秀有了第一个孩子,雨随打电话问我“爸,满月酒在哪儿办?”我想都没有想就对雨随说,当然在家办,雨随听了也说好,我还没说完,美真就对我说“把电话给我,我要听听我大胖孙子的声音。”我把电话给美真,接过电话,美真就迫不及待问起雨随来,我在旁边听着,跟着电话里的嘤嘤声,一起呵呵笑。
置办满月酒那天,所有亲戚都来了,所有人看到小家伙,都说和雨随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大鼻子大脑壳,肉嘟嘟的,像个弥勒佛,我听了笑的合不拢嘴,心里更是热热的,像是住进了十几个太阳。
美真的二哥也来了,我和美真都以为二哥不会来了,美真知道,二哥的年纪大了,骑这么远的路,身体有点撑不住,在电话里美真就对二哥说,不让二哥来,过几天美真和雨随抱着孩子去看他,二哥在电话里答应了美真,可今天还是来了。
二哥的精神很好,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但是比以前又消瘦了很多,毕竟还是上了年纪,二哥接过美真怀里的小家伙,抱了好一会,二哥一直都在笑,也就是这一会,我才看不出二哥的苍老。
还没等宴席结束,二哥就要回去,美真想留二哥在家里住几天,二哥推脱家里还有事,等忙完事再来看我们,我和美真把二哥送到门口,二哥又和美真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我看着二哥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二哥第一次来家里的情景,那时家里只有一个平板车架,却买不起车轱辘,二哥帮我们买了车轱辘,扛着车轱辘给我们送到了家,这一来一去,就是四十多年,二哥再也没有了扛起车轱辘的力气,但是今天,二哥仍旧有力气,再走一遍这条他已经走了四十多年的路。
过了一星期,雨随和红秀就准备着要回去,临走前一天,雨随对我说“爸,我想让妈帮我们去带带孩子,不知道您同不同意,妈同不同意?”我说傻孩子,你们的孩子愿意让你妈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同意,雨随听我这么说,脸上也笑了,我对雨随说,过几天,把家里收拾一下,就让你妈去,雨随听了直说好。
我和美真说了这件事,美真听了也高兴,可是高兴是高兴,美真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为难之色,我知道美真是放心不下这个家,放心不下雨新,雨梅,美真是放心不下每一个孩子。
把家里收拾好,我和美真便一起去了城里,我把美真要去给雨随带孩子的事告诉了雨新,雨梅,雨新,雨梅也知道,雨随,红秀两人都上班,家里就没有人带孩子,美真不去不行。
雨新和雨梅都担心,美真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下来,自从上次摔到腰以后,美真的身体便大不如前,走路时都直不起腰来,这些我都知道,也没有问美真要不要紧,也没有让雨新,雨梅问,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美真一定会对我们说,没事,没事。
上一次去雨随那儿,有我和雨梅带着美真,多少有个照应,这一次是美真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美真不认识字,身体又不灵便,我多少有点不放心,雨新也不放心,想要送美真去,美真不同意,对我和雨新说,你们把我送到车站,打电话让雨随在那边车站等着我,这有什么不放心,雨新还是不肯,美真还是不同意,我知道美真这是因为知道厂里忙,雨新走不开,更是不想让雨新再额外多花钱。
我把美真送到车站,给她买了票,把她送上车,千叮咛万嘱咐,中途一定不要下车,等到车上人全都下去了,再下车,美真笑着对我说,都快说了一万遍了,她记住了,记住了。
车子快开动的时候,雨梅赶了来,拎着两大袋东西,递给美真,全都是吃吃喝喝的东西,美真看雨梅一下买了这么多东西,便对雨梅说,就几个小时的路程,这些东西吃不了,让雨梅拎回一袋给孩子吃,雨梅怎么都不肯要,美真推脱不过,还是收下了,并对雨梅说,以后可千万不要再乱花钱了,省着点,雨梅点头说好,一定不会了,美真指着雨梅说,你这丫头,每次跟你说,每次都不长记性。
我和雨梅都被美真这句话逗乐了,雨梅笑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来给美真,这是雨梅给美真买的手机,美真一看,又喜又气,喜的是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用上了手机,还时髦了一把,气的是刚跟雨梅说过不要乱还钱,雨梅又乱花钱了。
美真又想说雨梅,雨梅赶紧对美真说,这是大哥让她买的,美真说谁也不能乱花钱,雨新也不行,雨梅又对美真说,那找大哥评理去,雨梅的话逗的我呵呵直乐,我对美真说,手机就拿着吧,不是孩子们乱花钱,是孩子们挂念你,有个手机在身边,孩子们好方便联系你,也随时都可以和你说说话。
美真不再争执,把手机收了起来,我把雨梅拎来的两大袋东西放在货架上,便和雨梅下了车,车子启动的时候,雨梅拨通了雨随的电话,雨随告诉雨梅,他已经在去车站的路上了。
车子缓缓驶出车站,美真透过车窗又向我和雨梅挥了一下手,我看到美真用手快速擦了一下脸,我知道美真又落泪了,每年春节过后,孩子们离开的时候,美真都会掉眼泪,那是因为美真舍不得孩子们离开,现在美真又落泪了,那是美真舍不得离开孩子们,舍不得离开还是会离开,不舍得离开还是要离开,所以美真只能一遍又一遍不住的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