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他，想要将周身的温暖全部给予他。
一时间，时间好像静止了，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两人对视良久，静默无言。
忽然，尹曜低下了头，语气稍显不安。“对不起。”
程曦摇了摇头，“你现在一个人呆着比较好，我不打扰你了。”
“等一等。”
程曦低头，看着紧紧拽着自己手腕的那一片冰凉，弯曲着的修长白皙的手。她的目光缓缓上移，月光下，少年的面色有种病态的苍白，可嘴唇，却格外嫣红。
“不要走。”半晌，尹曜才轻轻开口。“陪我聊聊吧，我不想一个人。”
程曦的心忽然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们并肩坐在地上，月光从窗口倾泻进来，倒不似冬日，温和的一塌糊涂。
“你知道吗我去找你的那日，是我的生日。”
程曦一愣，对于记别人生日这事，她总是忘，莫说别人的，连她自己的，她也记得并不牢。
那日既是他的生日，那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堆了那两个雪人，笑得肆意开心？
“那天的天可真冷啊，可再冷，也没有家中冷。今年我也勉强算17了，自从爷爷死后，我也有12年没过过生日了，早已习惯了。可不知那日着了什么魔，就是不想呆在家中，孤零零的，怪让人难受的。”
程曦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看着尹曜哀伤失落的脸庞，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尹曜也不在意，兀自接着说：“你知道吗，我从没和家人过过一个完整的新年。五岁前，我还有爷爷，五岁后，就只有我自己了。那两个人，哦，应该叫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回来过过春节，就连他们是否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我也不知道。哦，我还没和你讲过他们两人的事吧？”
程曦静静看着他，不语。
“爸爸和妈妈是在一次私人聚会上认识的，爸爸对妈妈可谓一见钟情，然后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只是那时妈妈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很无情的拒绝了爸爸。爸爸英俊多金，风流不羁，无数人趋之若鹜，可他偏偏只喜欢妈妈，而妈妈，却偏偏只喜欢另一个男人。”
尹曜忽然停了下来，似想起了什么，便拉着程曦向外走去。程曦愕然，但还是跟着尹曜走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便见尹曜从桌子上的一本书里拿出了张照片递了过来。程曦接过，只见照片上并肩站立着一对男女。
尹曜和照片上的男的长得极像，只是尹曜面容更加精致，而照片上的男人却给人种凌厉之感，想来此人就是尹曜的爸爸了。照片上的男人嘴角的笑容虽然风流潇洒，可看着身旁的女子的目光却柔情似水。而女子面容极美，虽然神情淡然，但眼里却闪着倔强的光芒，想来也是个高傲不屈之人。
“其实妈妈喜欢的那男人我并没见过，但却听舅舅说过。妈妈出生医学世家，家里人世代都是医生，她从小也算是要什么有什么，追求者自也无数，可偏偏挑了个让家里人并不满意的男朋友。外公没有门户之见，若说家里没钱但人老实本分，他也是支持的。只是妈妈看中的那男人既不帅又没才，虽然开了个小公司，但那男人目光短浅，阿谀奉承，油嘴滑舌。外公极为不喜，认为此人不适合托付终生，可偏偏妈妈性子极倔，却爱他爱的要死，为了他，和家里都断绝了关系。后来爸爸遇到了妈妈，虽被拒绝，可爸爸是什么人，想要的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设下层层圈套，将那男人的公司整的几近破产。那男人知道原因在于妈妈后，朝她发了通火，立刻将妈妈送给了爸爸。妈妈心中伤心，既恨那男人无情无义，又无法对那男人忘情，最终还是抱着心死的想法嫁给了爸爸。”
说到这，尹曜忽然低下头来，眼底笼上一层黯淡与失落。
“婚后不久，妈妈便有了我。虽然她恨透了那男人，可是却也不愿为别人生下孩子，认为这是对她爱情的背叛。她想方设法想要打掉我，爸爸知道后，雇了人24小时看着她并禁止她出家门，无论妈妈干什么，总有一堆人跟着妈妈，妈妈便没有下手的机会。而我那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爸爸，也推了公务，一有时间就在家陪着妈妈，虽然妈妈并不需要。后来，我就出生了，爸爸很喜欢我，因为我是他和妈妈的孩子。可是再喜欢，也没有喜欢妈妈那么深。我的出生，让妈妈接受不能，她刚产下我，便患上了产后忧郁症，一看到我，便会疯狂喊叫。医生建议换一个环境生活，那时我们家在国外好多国家也有企业，爸爸便带妈妈去了她喜欢的法国，将事业重心移了过去，在那定居。那时，我才刚出生几个月，他们将我交于爷爷，走得没有一丝留恋。”
尹曜歪头看着程曦，“程曦，我的出生是不是个错误啊？”
程曦只觉得有什么压在心口处，闷闷的，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没有错，你的妈妈遇人不淑，深陷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没有错。你的爸爸勇敢追爱，相伴左右，也没有错。”程曦缓缓的说。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尹曜轻轻笑了“那么，是什么错了？是什么让这么多人陷入痛苦之中？”
程曦沉默，无法回答。
是什么错了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可几个人的无可奈何聚在一起，变成了痛苦的漩涡，强势的将人卷入，无法逃脱的遍体鳞伤。
程曦缓缓靠近他，抬起手抱住了他。尹曜的身子一僵，而后渐渐放松。感受到后背湿了一片，程曦静默不语，只是手，却紧了紧。
她抱着他，想要将周身的温暖全部都给予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