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大笑,意甚快焉:“然也。”
谢朗也笑了:“听说天师道如今分为三脉,一脉在巴蜀,一脉在中原,另一脉已至我江南,可是如此?”
“正是。江西龙虎山,张陵后人迁于此。前些年桓温灭了成汉国,重创巴蜀天师道,但对中原与江南两地并无影响。”
听谢安说到这里,谢朗悄声问:
“叔叔,听说王伯伯与王二兄(指王羲之与王凝之。)也入了天师道?”
“嗯。”
“为何?”
“我也不知。”
谢朗心知此事不便多问,笑道:“听说龙虎山藏龙卧虎,三叔何日带我们去?”
谢玄也道:“听说桓温灭成汉国时漏掉了国师范长生之子,不知道是否也在龙虎山?”
谢琰更是极力怂恿大家一同前去。
谢安正色道:“待来年春天大家再去不迟,如今你们正应该收收心,各自好好学,不可以心猿意马,都成野孩子了。”
谢琰嚷道:“父亲你不也经常自称‘山居野人’吗?我们当然都是野孩子啦。”
大家都笑了。
谢安见子侄们都活泼泼地一天天成长,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隐居受到影响,心中觉得安慰。
前些日子朝廷又来催他为官,他又一次拒绝。这次那些大员们恼怒了,宣布对谢安“禁锢终身”,永不录用。
谢安心中冷笑不已。
山人不出山,危难时谁为你们收拾残局!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谢安想起王导来,叹息良深。
一日,王献之又乘白马至山中。
遥见小河边的草地上谢玄在舞剑,河对面的亭子里谢朗在看书,好一幅山中美景,心情爽极,轻轻放马至东山院前。
骤见玉龙飞至,院中宿鸟惊飞。
谢安夫妇含笑相迎。
“贤侄,愚叔久候了。君父安否?”
“家父令小侄向叔父、婶子请安。”
王献之翩然下马,彬彬施礼。
见这孩子越长越标致,谢安含笑扶起。
刘氏拉着王献之的手仔细端详,大叹此儿生得美丽,仿佛卫重生。
一会儿谢朗携书而还,乍见王献之在室中,二人惊喜相见。
仆人方添过一遍茶,刘与王又至。
红尘二老,乍现山中。
谢安大笑:“但使座上客堂满,樽中酒不空,老夫何其幸也!”
谢琰“噗嗤”一笑,悄悄对母亲说:“母亲你听听,父亲自称‘老夫’了呢。”
刘氏一笑:“再这样下去,我也是老太婆啦。”
一时东山院中好不热闹。饭后诸人偶然谈及何为圣人?
谢玄曰:“我听人言,嵇中散曾创下圣人剑,不知可是圣人?”
刘笑道:“嵇中散非圣非贤,非神非仙,乃是人之异者,无以名之。至于其圣人剑,我亦曾听人说起。贤侄武学不凡,曾习否?”
谢玄称愧:“未。我曾梦见嵇康授我以剑诀,醒后不觉忘却,不能记起。”
谢琰道:“他练的是谢家剑法呢。”
众人开怀大笑。
王道:“窃以为圣人乃智者之谓也,不必有德。”
谢安道:“智因道生,道即是德。”
王曰:“不然。圣人无德亦无情,否则何异于常人。何晏曰:‘圣人无哀乐’,由此可见圣人必无德无情也。”
刘道:“圣人有大德而不居德,从此处讲亦可言无德。但圣人若无哀乐,何以见人之哀乐?”
谢韶这时也在座,不禁脱口而出:“此为王弼之言。”
大家都笑了:“不错,王弼曾经这样说过,但他自己并不曾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