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那……”楚辰还想问下去,可玄胤却冲着他摆摆手,笑道:“贫道自知殿下满腹疑惑,可身体要紧,既然头七祭拜已过,殿下还是先回房歇息去吧!”
“可是……”
“殿下无需多问,且安心歇息去吧,贫道去镇上探听消息,也好采买些用物回来。”玄胤和楚辰说完话,又低声嘱咐徒弟寸步不离的照顾楚辰,在得了徒弟的保证之后,这便出了门。
对玄胤来讲,只要楚辰能安然无恙的醒来就算是欢喜结局,至于失忆,这对楚辰反倒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他不会再天天想着报仇的事情。
事实上,楚辰的受伤,全是自己不冷静所致,不顾反对强行夜闯皇城的后果,就是随行的王府护卫都牺牲了了个一干二净,还差点连累玄胤师徒俩,要不是当时天黑如墨突降暴雨,楚辰又突然坠马晕倒,这才让玄胤得以轻松把他从荆都带出。
这一路走来,既要防备随时出现的追兵和刺客,同时又要悉心照料昏迷的楚辰,这赶路的速度自然就慢上许多,否则的话,今天这一行人早就能平安到达江夏了。
当然,这事情也不能全怪楚辰,既为人子,又有谁能忘却身上的血海深仇的?玄胤幽幽叹了一口气,都是那传国玉玺惹的祸事!可若没有玉玺,江夏王楚阳一家同样逃不过被皇帝猜忌身死的命运,楚辰自然也逃不过刀斧加深的结局,这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令人为之奈何。
想着王爷临死前千叮万嘱过,只想儿子好好的活下去,不想他报仇,不想自己付出一生的国家因仇怨再起刀兵,玄胤这心愈发苦涩,一代忠良为国殚精竭虑,即便身死也对国事念念不忘,可这下场何以如此凄凉,如今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说来说去,就好比是一家子争夺家业,外人不好说什么,他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不负王爷所托而已。
玄胤想着,又是一阵摇头叹息,随后便将思绪压下,仔细观察外头情况后,轻轻一纵,跃过墙头,准备去药房给楚辰抓药,而在他身后,楚辰张着嘴,手冲着玄胤的背影伸了伸,像是要抓住他一般,但最终却还是无力的垂下来,同样幽幽叹了一口气,木然的走回到自己的“房”中,一头躺倒在床。
成朝……成朝,这TM是个什么朝代?我TM到底穿到了哪儿?楚辰刮肠搜肚一般的苦苦回忆着,高中学回来的那点历史知识虽然还记得,可是书里确实有成朝这么个朝代啊,难道自己穿越到了别的地方?还是说穿越到了某个周边小国?
那也不对啊!这江夏明明是古代中原地区的地名啊!还是只有名字一样?
老天爷我X你大爷!你到底把我弄到什么地方来了啊!我的人品真的有那么好?这个陌生的世界,哪里才是我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有玄胤师徒保护着,安全问题应该不需要担心,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万一这师徒俩忽然不见了,那该怎么办?
唉!这前途还真TM的黯淡啊!
他一会儿想着自己的未来,一会儿又想起原先那个世界里的父母和亲朋好友,心里空落落的,很想哭却又不好意思,怕被人嘲笑。
想得多,就累得快,没过多久,他就昏沉睡去。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他感觉有人再用力推搡自己,于是伸手捏着脸睁开眼睛,嘴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有些不满的呢喃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嗯,殿下,你快些醒来。”静真一手举蜡烛,一手揉着眼睛,呵欠连天,“师父从外边回来了,让小道叫殿下过去,有急事。”
“哦,知道了。”楚辰慢腾腾的翻身起来,在昏暗的烛光下穿上鞋子,跟着静真往前走。
玄胤站在月光的阴影下,影子因为月光而拉得老长,手里提着一柄长剑,两个包袱,背后还背着一杆银色的长枪,一和楚辰照面就说道:“殿下,追兵来了,必须马上动身启程。”
“嗯?”楚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始有些惊慌,虽然知道自己已经穿越了,可是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心理准备,事情忽然临头,他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追兵,追兵……那我们该怎么办?”
“殿下不必慌张。”玄胤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贫道早有准备。”
楚辰这才稍微放心一些,便接过长剑和包袱背上身上,缓缓走在玄胤身后,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玄胤的准备对他来说,等于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其危险程度,不亚于被人追杀。
夜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三人小心翼翼的穿过一片安静的废墟,脚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昏黄的月光下,秃了叶子的老树张牙舞爪,乌鸦潜藏在看不到的地方里嘶哑鸣叫。
两匹健马就栓在废墟外头的柳树下。
卧槽!马!
看到马,楚辰立刻明白了什么是早有准备,结结巴巴的对玄胤说道:“道长,那个我……我不会骑马!”
玄胤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觉得楚辰患了失忆症以后,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一样,陌生得很,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些问题的时候,于是笑道:“无妨,贫道扶殿下上马便是。”
他不由分说,便将楚辰送上了马背,随后用力一拍马屁股,马儿唏律律嘶鸣着,迈开四肢轻快的奔跑起来。
“道长,我真的……”楚辰还在说着,可马已经飞奔起来,只好闭上嘴,两手紧紧的抓着缰绳,心里一直祈祷着:小马小马你乖乖,不要生气,不要把我扔下来……
马儿似乎听到了楚辰的话,跑得很稳,而楚辰经历过最初的紧张之后,僵直的身体逐渐舒缓开来,驭马动作愈发流畅,就好像本该如此一般,而骑在马背上的感觉也很熟悉,身体欢呼雀跃,就好像遇上了多年的老友。
这到底是身体的本能呢,还是神经反射?
嘿嘿,管他呢,老子现在会骑马了!楚辰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跑得更快了。
玄胤看着越跑越快的楚辰,不由摇头,眼睛里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依偎在义兄怀里奶声奶气说话的小娃娃,便喊了一声,“殿下,小心身上伤势!”随后自己抽着马屁股,加快速度跟上。
他驭马技术可比楚辰熟练得多,不一会儿就跑在了楚辰的前面。
夜色深沉,月隐云中,四下里死一样的寂静。
玄胤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在山林官道之中疾驰前进,不时出声提醒前方的路况,楚辰只顾着跟紧玄胤,没有想太多,只知道自己经过了不少地方,有些是浅滩溪流,有些是山间小路,有些是树林阔道,等黎明到来朝阳初升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谷的外头。
这座山谷夹在三座大山的间隙之中,并不是很宽阔,也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狭长的甬道尽头有两条Y字形的岔道,一条向北,一条向南,两侧都是陡峭的绝壁,有风吹过的时候,呜咽作响。
静真一晚上都紧紧依偎在师父的怀中,一直处在半睡半醒之间,此时被身下健马忽然的停顿弄醒了,正揉着眼睛支起身子,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咦,师父,咱们是在向东而行吗?”小道年纪小,却挺懂事,知道师父的打算,这时候看见前方的朝阳还有植物树木,立刻分辨出了正在行进的方向,于是诧异出声。
“嗯。”玄胤含糊应答着自己的徒弟,转脸对楚辰解释道:“追兵封堵住了南下武陵的路,不得已只能先绕一个圈子,避开追兵。”
“嗯。”楚辰点头表示理解,“道长你来拿主意就好了。”
“走!”玄胤沉声发令,自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眼看就要进入山谷当中,就在这时,山谷里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队黑甲士兵带着马蹄扬起的烟尘出现在眼前,领头的,是一员黑甲将军,看面相挺年轻,年龄估计三十岁左右。
他拍着胯下的棕马缓缓走到队伍的前头,冲着玄胤抱拳行礼,声音冷得像是冬日里的寒风,“玄甲军左贲营将李赟,见过左将军、世子殿下。”
“李赟,贫道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你!”玄胤听来人通报姓名之后勃然大怒,举起手中的长枪,枪尖指着李赟,寒声说道:“怎么,如今翅膀硬了,昔日恩义便全然抛诸脑后?你可记得昔日军中,王爷是如何照顾提携你与李义兄弟二人的?”
“王爷恩义,末将铭记于心,怎敢忘记。”李赟摘下头上的铁盔,单手抱在胸前,表情淡然的说道:“但想必左将军也知晓,军令难违,末将也是身不由己。”
“哼!好一个身不由己!”玄胤冷笑一声,把徒弟交给楚辰,又低声耳语道:“殿下,小徒就交给你了,贫道去挡住追兵,殿下得了空,便向南走,记住了,三日之后,在武陵城外汇合。”
“嗯。”楚辰扶着静真上马,这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以少敌多,敌强我弱,今天恐怕是插翅也难飞,想着自己再次面临生死绝境,不由得拍马后退了几步。
静真见此,便回头嘲笑道:“殿下莫不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