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却是相当高兴的，她这时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女人了，对自己肚子里的小宝宝呵护有加，她也觉得甄正是她即将到来的那种成就感的功臣。她对他产生了一种比刚刚结婚时多出了许多感觉的那种依赖。他们下班回来后，吃完了饭，白杨就让甄正陪着她出去散一个小时的步。睡前，她都会把自己的肚子全部露出来，让甄正趴上去听听胎音，然后再让他说出当天与前一天的不同。
白杨自从做了小儿科医生以后的几年里，接治过那么多的儿童，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孕育婴儿的感觉，她自己的怀孕犹如是一次生命的体验。她这样想着，也就不想放过体验的任何一个细小的过程，当然也包括自己的爱人作为男人对这种过程的反应。
自从白杨怀孕以后，他们还是几次提到过关于接安然回来的事，妹妹还是那个意见。甄静知道白杨怀孕以后，就觉得甄正应该多多腾出一些精力好好照顾白杨，她自己虽然没有亲自孕育胎儿的体验，但自己周围的女人远远多于男人。她所处的环境尽管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但她周围的女人们所议论的话题也大都是爱人和孩子，因而甄静对怀孕和生孩子的事并不陌生。作为一个女人对于这类问题的敏感，促使她尽可能多地为哥哥提供更多的关照白杨的机会。
安然又大了几个月，口齿比以前更伶俐了一些，每个月最多能有一半的时间去托儿所，其余的时间都在姑姑家里，由姑姑陪伴着。他更熟悉和习惯了这种生活，有姑姑的呵护和精心照料，也不怎么生病了，甚至连感冒都没有。白杨的怀孕，似乎是让甄正认可了这种安排。
尽管这种安排的确不是甄正和白杨的本意，但事实上，自从甄正和白杨结婚以后，安然就再也没有回到甄正的身边。
在甄正和白杨结婚还不到一年的时候，出乎他们所有人的预料，白杨顺利地生下了一对双胞胎，这是一对女孩儿，她们先后出生只差几分钟。这对双胞胎的到来，让甄正和白杨都喜出望外，几天之后，白杨就出院回家了。
月子也很顺利地度过了，白天是由楼下的谭阿姨主动照顾的，晚上，所有事情都是由甄正完成的。虽然是白天上班，晚上无法睡上一个完整的觉，但这还是让甄正十分地兴奋。
他们俩商量了几个晚上，最终，达成了一致，为两个女儿起了他们俩都十分满意的名字，他们都为自己的女儿长得十分地漂亮而高兴。于是，便赋予了她们每一个人都非常美好的名字，老大叫甄玉洁，老二叫甄冰清。他们寄希望于这一双女儿将来能够玉洁冰清。
月子里，白杨的许多同事都来看过她，她们都为她晚婚高产而高兴，而且是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她们都说这对孩子长的特别像白杨，像到了虽然还在襁褓之中就能看得出来的程度，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认错。
满月后不久，白杨就上班了。
孩子去托儿所成了大问题，只能是一人抱着一个，这样就用不着研究或者讨论了，最终的结果是白杨抱着玉洁去她们医院的托儿所，甄正抱着冰清去海关的托儿所。
甄正每天上班要比白杨好多了，他可以抱着孩子坐班车走，回来也是如此，无论是来得早还是晚，车上总会有座位给他留着。而白杨就比甄正惨多了，她每天需要去挤公共汽车，有座的机会很少，遇上一些岁数大者还经常给他让个座，可遇到年轻力壮的，反倒像看不见她似的。那她就得从头站到尾，抱着个孩子，车一晃动时，就必须迅速做出反应，腾出一只手来，把住点儿什么才能保证不被晃倒。
在两个人的世界里，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突然就多了两个孩子，完全改变了他们的生活，甄正准备不足，其实，白杨的心理准备也同样是不足的。当初怀孕时的那种高兴劲，更多的可能还是作为女人的一种本能，是对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女人的渴望。而生孩子，尤其是一下子生了两个孩子，她是没有这种心理准备的，至少可以说是准备不足。
甄正曾经有过和一个孩子生活的经历，毕竟又是一个男人，尽管他同样感觉很累，但他的情绪没有多大变化。白杨则不同了，上班后几个月下来，她的话少了，也没有了那么多的笑容，对甄正没有了那么多的人为关怀，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孩子身上。甄正除了和白杨一样也抱着孩子上下班以外，尽可能地多承担一些家务。他宁可累点儿，也不想让白杨对他不满意，白杨还是常常不知道因为什么情绪就发生了变化。甄正能看得出来，即便是这样，白杨还是在尽力忍着。或许是双方都太有修养的缘故，他们在一起生活到了这两个孩子一岁的时候，也没有轰轰烈烈地吵过一次架。但彼此的心理仿佛都感觉得到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些变化。
白杨没有表白过什么，也没有指责过什么，仅仅是有的时候表现出了一点儿情绪的变化。
甄正则觉得自己和刚结婚时相比，那仅有的虽然并非惊天动地的那点儿激动也没有了。他有时面对着白杨情绪的变化，常常会扪心自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一遇到自己的心情不快时，就会去妹妹那里看看安然，以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在两个孩子刚过完一周岁生日的第二天，他们和平常一样上班了。
快到中午时，甄正接到了白杨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说自己有点儿事要和他商量，让他到风荷公园的北门等她。
放下电话后，甄正一点儿也没有耽搁就直奔了约会的地点，他到那里时，白杨已经在那里等他，她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但也并不难看。
“你来了，来得挺快。”白杨先开口说道。
“你约我到这里来，还这么急，有什么事？还挺神秘的。”
“我想让你陪着我到芙蓉池畔走一走，行吗？”
甄正莫名其妙，“怎么这么个时候要去芙蓉池？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还想在那个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和你说几句话。”
凭着甄正的敏感，他答应了，他感觉到她可能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要告诉他，不然完全是可以在家里说的，不管怎么忙怎么累，说话的时间总是有的。
到了芙蓉池畔，他们还是像第一次约会时那样，沿着那条老路和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散步的同样路线行走着。
“甄正，我约你到这里来，想告诉你，我想和你离婚。”
“什么？你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甄正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他停住了脚步，两眼紧紧地盯着白杨。
白杨也站住了，“你没有听错，是我想和你离婚。我之所以把你找到这来，和你说这件事情，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我在家里面对你时无法开口；第二是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讨论离婚的事，或许会让我们的离婚多出几许浪漫，或许能够让我们在谈到离婚的话题时，想到我们那次最初的约会，这样，也许会让我们之间不至于发生争吵。”
“那你为什么突然要提出离婚？你需要告诉我，我必须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但我现在首先要告诉你的是并不一定是因为你的主观过错，也许是我的不对，但我想好了这是我的选择，也许我只有这样选择，对你我都是合适的。”
“那我们刚刚有了这么两个孩子，让别人羡慕得不得了的孩子。我们就这样离婚了，这样对她们不公平。”
“我也知道不公平，可如果不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是这样生活下去，将来对她们心理上造成的伤害，那将是更大的不公平。也许我们这样做是真正明智的选择。”
甄正心跳得很快，也许他是为了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朝前走了几步，白杨也跟了上去，他们又开始慢慢地走着。
甄正一言不发。
围绕着芙蓉池快转完了，他们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好像双方都在沉思。
甄正不得不佩服白杨约他到这里来和他谈离婚问题的这一选择，他走在这条他们第一次约会时走过的路上，此刻心里装着的不仅是离婚这一主题。不说话时，确实也不时地会想到他们初次在这里约会时的情景。这样，让他少了一些不满或者抱怨的情绪。
“咱们走吧，我给你写了一个东西，都在那上面了，算是离婚白皮书，回去以后给你。”
他们一起走出了风荷公园，各自上班去了。
晚上他们和平时一样下班回家，看上去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各自都干着自己应该干的事情，晚上两个孩子早早地睡了。白杨把已经准备好的白皮书交给了甄正，告诉甄正必须到北边的那间屋里去看。按照她的想法，她是想在她们离婚以后再交给他，可后来又想那样做可能对他过于残酷，只能提前给他了。
甄正真的按照白杨的意思走进了北面的房间。
这也是一间卧室，只不过是他们平时从来就没有在这里睡过觉。这里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堆了不少书和文具用品。就连这屋子的写字台都好久没有用了，甄正写点儿什么东西时，都是在吃饭的桌子上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