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还是忙碌的好,才会让你特别尝到哪怕一点点放空时间的甜意。你用这一点点时间白日梦你的理想,想象自己像魔法师一样无所不能,充满了成就感和幸福感,忍不住笑,笑开了眼,看到了时钟,然后,时间到了,回来继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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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8,… …,患者心电图未见明显电活动,宣布临床死亡。”艾漾在电脑上打下了最后一行字,总觉得想不通。宣布临床死亡,谁宣布?谁有权利宣布?医生么?凭借读的那几年医学书就能宣布么?还是曾经陪伴过死者的人,看到她不再动不再笑不再言语就可以宣布?谁都不能,所以就把权力给了能够显示数字和图像的机器么?
“李大夫,你命怎么这么好啊,昨天12-1把我折腾的,一宿光仰卧起坐了,你今天能睡个好觉了 。”
“诶,我不行,还是小艾能耐,白天就帮我送走了,小艾的功劳。”
一句拐十个调儿的话尾递给了艾漾,也把艾漾从纠结的莫名思考中拽了回来。
要与她们同流合污?算不上。只是立场不同,她们是为了夜班安安稳稳,然后第二天有精神早早结束工作,下班,盯着孩子的作业,听着老公的抱怨,端上爸妈的饭,又或者只是去自由自在的happy。都一样,都只是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事打扰自己的生活,不相干的事包括别人的死亡。艾漾了解,但还做不到理解,虽然不会因为送走病人就心情低落,至少这些轻松的话希望永远不会由自己口中说出。
艾漾只好转过头,对着那两个还在庆幸的大夫浅浅笑了笑,算是回应。赶紧关了电脑,下班吧。
深冬的风干涩有力,掠过艾漾的短发梢,钻进领口,时刻提醒她明早不要再忘了戴上围巾。立起蓝色大衣的领子,脖子往里缩了缩,万分庆幸自己不喜欢绿色,不然与某种长命百岁的生物也无异了。
下班的点,路两旁的小商贩早已支好摊子开始了营生,下班、放学的人们三三两两,时而行走时而驻足,让本就不宽的道路更加狭窄难走。顺着人流的方向,艾漾一步三回头的盯着后方远处,张望着是否有自己的公交车拐过这个弯,生怕错过车,让自己还要在寒风中凌乱更久。这一看不要紧,眼睁睁就开过来一辆。艾漾立刻摘下斜挎的大布包抱在怀里,小跑变冲刺的刺向百米外的公交站。别提形象,任何姑娘的标志早都随跑出来的风散光了。就这距离,小意思么,每天上下班必备项目。每每跑起来,就想当年运动会时怎么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方面天赋,难道真是物竞天择,大自然要把她选择成110米栏下一匹黑马么?
短却粗的等车队伍不但帮她拖住了公交车,也顺利把她挤上了车,感谢与否,因人而异吧。看着空着的黄色座位,艾漾也没胆子坐。她给自己找了个大车窗旁,紧紧搂着扶杆,背着人群,看向外面。每天的慌乱后,这是她最喜欢的事情之一:默默观察着不认识的表情们,猜测它们的主人们今天遭遇了什么;看姑娘们化的妆,眉色与唇色是否和谐;看小伙子们是不是她的菜。无聊却能让她欢乐起来,靠的就是深厚的脑补能力。
车开过了喜欢的蛋糕点,开过了常逛的超市,开过了传说中的名人小区,公交车晃晃悠悠的载着艾漾数着每天的场景,就像还生活在昨天一样。就一晃之间,艾漾突然看到了平行开着的公交车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削瘦,白衬衫,单肩书包,牛仔裤,也会是运动鞋吧?那人正与旁边的同伴低头说着什么,头倚在旁人的肩膀。是他么?转过来,转过来,让她确定,或者,还是别转过来,不要相见?两辆公车交错着开着,艾漾忽前忽后,眼睛却定在那个白皙的侧脸上,默默的盯着,看着。可自己的公交车转弯了,艾漾盯着消失在十字路口里的那辆公交车,尾灯在这夜里红的刺眼,而眼睛却好像还是能看见车里的那身影。这个身影,她从未想念却不时想起,无数次出现在梦里把她拉回从前清晰的场景,让她揪心的在夜里惊醒,独自惆怅。想起后,惊醒后,每每落寞,庆幸,后悔,又坚定,再下来,就是无数设想,如果回到最最最从前,如果忍住那句话,如果收住那颗心,会是怎样?又或者是伸出手拥抱,闭上眼坚定等待,那么结局呢,结局又会是怎样?即使再苦求,也不会有先知出现来圆了她的梦。
艾漾把头靠在冷冷的扶柱上,看着脚上踩着的这双旧帆布鞋,在这个季节里,是有些冷了,却舍不得它。五年了,自己一直踩着这双鞋,披着类似的衣服,听着熟悉的歌,可是他呢?怎么可能还是当年的模样?况且在这个大到没边的城市里,遇到的的概率是见不到小数点后的那个1的,自己又傻什么呢?
是啊,就是这样,这一切,不还是到底由谁宣布死亡的问题。没有合适的仪器,没有中立的评委,谁又能宣布爱情死亡呢?是默默相忘江湖,静静杳无音讯,还是恨意重重老死不相往来,或者是又有新人出现?
艾漾又再斜挎上布包,低头挤过人群到车门边等着下车。车门的玻璃上就印出了一个短发的姑娘,齐头帘是为了与渐长的年龄斗争,弯弯的鬓角用来挡住两颊的婴儿肥,大大的眼镜框可以放大笑眯眯的眼睛,蓝色大衣配牛仔裤和破旧帆布鞋,没有手套,忘了围巾,御寒,靠的是胸口这颗温热的心。她又再对自己微笑。爱情,是一瞬间的动心不能自已,是以为‘永恒’,而其他时间只能称为感情。感情可变,单爱情不变。另外,能够死亡的是两个人的爱情,但她自己的爱情,在她的心口,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