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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她的爱情

太奇怪了,人生竟然可以如此惊人的相似。同病相怜的人,总是更多悲悯,也许这悲悯是给曾经的自己。

是啊,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别人听,那就真的是别人的故事了,而真实的自己活在当下,在努力着,开心地生活。过去了,就翻篇了,一切都会越来越美好的,因为你相信美好,就会遇见美好。

我,安夏,33岁,开始新的生活。我养了人生第一条狗,这是我第一次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就让我的人生从这里开始吧。小狗是一只牧羊犬,毛茸茸的,他的名字叫乐乐。他很机灵,刚刚到这个新家的时候,他很陌生,不停地叫,晚上还嘤嘤地发出声音,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是难过和想念。我尽量多花时间陪他,让他忘记过去,让他开始这里的新生活,如我一样。开始我们彼此新的生活,首先要彼此建立良好的信任和友谊,我从安苁蓉那里获得了很多帮助,她家里养了两条大狗,被她训练的服服帖帖的。她告诉我,狗非常忠诚,永远不会背叛主人,我相信了,我必须相信,因为我禁不起第二次背叛,无论是谁。

我,安夏,三年后,才有勇气第一次打开自己的日记。我开始面对曾经的自己,我明白,如果要告别过去,必须先面对过去,在重走青春的路上,我变得越来越轻松,心也变得开朗很多。有些东西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只要你跨出了人生的第一步,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是那么美好。我找出尘封在箱底的一本本日记,开始翻看,看到一些我不想再留下的记忆,我就撕下来,扔到垃圾桶里。那些不想留下的,也就不重要了。时不时地,进行一次记忆的大扫除,扔掉那些不快和愤懑,丢进垃圾桶,也不失为一件人生大事。扔,是一种生活状态;扔,是一种思维方式。在扔的过程中,我们简化了生活,就像丢掉包袱。扔代表了我的一个生活态度,我要轻装上阵,我的人生,我说了算!

就这样,十年的日记,我看了一个星期。我用七天的时间走完了整整十年,每天丢在垃圾桶旁的纸袋,就是我丢掉的记忆。当把不需要的记忆全部丢完的时候,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痛快!我亲手重新整顿了我的人生,像个医生,拿着手术刀,切掉病灶,还给自己一个健康乐观积极的人生。最近清洁工似乎勤快了很多,我丢在楼下的垃圾袋很快就被收走了。每次下楼,看着消失的垃圾袋和袋子里我的记忆,我就告诉自己,不要后悔,扔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但不知为什么,总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落,总感觉像失去了什么,但也说不上来。

对了,说说秋皓白和安苁蓉吧,他们到处晒幸福,因为他们确实很幸福。人生啊,谁又猜的透呢,当初谁都以为他们不可能了,老死不相往来,谁知道缘分却又如此奇妙。现在他们已经为人父母了,有了两个可爱的宝宝,龙凤胎。每次出门,一人抱一个宝贝,每走到一处,都会吸引周围的目光。哎,我是羡慕嫉妒啊,他们的生活可能就叫人生的圆满吧。生活总是那么多出其不意。他们也没有料到,曾经天设地造的一对,我和俊驰,就这样走到了尽头,谁也不曾想到,人真的会变得面目全非。感慨归感慨,八卦归八卦,在他们的嘴里,这总归是别人的事情,既然是别人的事情,几天过后,跟啥事没有似得,他们继续过他们的生活。其实,只有故事的当事人才能深刻明白世事无常。我和安苁蓉又回到了从前的闺蜜状态,嬉笑怒骂,走起!

在安苁蓉的严格训练下,我的乐乐跟我快乐地相处,每次下班回来,他都守在门口,等我打开门,他就扑上来,满心欢喜的期待我的回应。我把他抱在怀里,唠叨着:想我吗,饿了吗,渴了吗……不知道我家有狗的人,还以为我在带孩子呢。完全是母性泛滥,全都泛滥到这条狗身上了,在母爱的伟大光芒下,乐乐长得很快,也很健壮。

这天,我和乐乐吃过晚饭,跟往常一样,在睡前去散步一个小时,顺便让乐乐出去撒欢玩一玩。我牵着他下楼,在小区的公园里瞎转悠。就在这时,另一条狗扑向乐乐,冲他汪汪大叫,我本能地收起狗绳,把乐乐往回拉了一下。“没事,我家贝贝喜欢你家的狗,所以才叫。”一位大姐模样的人出现在狗的身后。看着她一脸笑容,温柔可亲的模样。我放松下来,应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应该也不是什么泼妇蛮妇。我嗯嗯点点头,拉着乐乐想赶快离开。谁知乐乐很喜欢眼前这个小伙伴,玩的不亦乐乎,拉都拉不开。我冲着对面这位主人,尴尬笑了一下。

“让他们玩吧,难得找到喜欢的伙伴。咱们坐一会吧?”大姐询问的语气。

“好,好”我看了看周围,刚好有一把长椅,我们俩就坐了下来。

“我家的贝贝今年一岁,很乖,他没什么朋友,天天跟我在一起。”大姐笑着说。

“是吗?比我家的乐乐大两个月。”我简短回应了一下。

“你也住这个小区吗?我住在三栋楼,17层。”大姐很爽朗的样子,毫不忌讳地就说了她家的位置,可见她应该是个善良的人。

“是吗?我住16层。”我放下防备。

“我们原来是上下楼邻居啊,我说怎么看你面熟呢。”大姐大声说道。听她的口音,有点像东北人。

“我东北吉林长春人,我叫夏梅,你可以叫我梅姐,咱们交个朋友吧,没事一起出来遛遛狗,聊聊天。我一个人也挺没劲的。”大姐直言道。果然的东北人的爽朗性格。

“谢谢你,我叫安夏。”

“谢什么呀,一看你就是有文化的人,咱们遇见就是缘分,不用那么客气。”

后来,我跟梅姐聊了聊狗狗的一些好玩的事情,也交流了一下养狗经验,后来又聊了聊小区里的物业,抱怨了一下卫生状况。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时间不早了,我们牵着狗狗一起回家。在电梯里,梅姐说很愿意跟我聊天,明天晚饭过后就在楼下等我,一起遛狗。乐乐和贝贝因为有了新伙伴,甚是开心,分开时还依依不舍呢。狗都这么有感情,更何况人呢。离别啊,是万千情绪在心头,是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愁。

一来二去,我和梅姐变得很熟悉,周末的时候,她在家做一些美食,会叫我和乐乐去她家做客,她很热情,性格很爽朗,人也很善良。去过几次之后,我发现每次家里都是她一个人,我也不好问她个人的事情,就好像她也发现我一个人,没有男朋友,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结婚了,或者离婚了。很多时候,熟悉和理解之间就是一层薄薄的隐晦,打破这层隐晦,就是心与心的相通。我们俩谁也不愿先介入对方的世界,因为不知道对方曾经经历过什么,不知道对方是否有禁忌,禁忌在哪里。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尊重。就这样,我和梅姐之间聊天,空气里总是散发着小心翼翼。

有一天,我休假在家,乐乐在沙发旁睡觉,我窝在沙发里看书。突然,乐乐抬起头,竖着耳朵,停了一下,然后就冲到门口,汪汪叫。每每这个时候,我就知道有人来了,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梅姐,还带着她的贝贝。我起身去开门,果然是他们。我请她进屋坐。梅姐说,去楼下坐坐吧,天气很好,湖边还有凉风。我说行,等我收拾一下。三下五除二,收拾好,我就牵着狗绳就跟梅姐下楼了。

天气确实不错,天蓝蓝的,都想添上一口。我们在湖边找个长椅坐下,看着微微涟漪的湖面,吹着凉爽的清风,微风掀起头发,微微眯上眼睛,好舒服。乐乐和贝贝在草地上打着滚,玩耍着。这时,梅姐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的故事,有点长,你耐心听完。

“我三年前离婚了,现在一个人住。我老公是我大学同学,我们是革命友谊,本以为坚不可摧,但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喜欢旅游,喜欢自由,每年都会趁假期去玩几天。而我喜欢宅在家里,养养花,逗逗狗,扯扯淡,聊聊天。所以,他去旅行的时候,我没有陪他一起去过,我总是说,旅游有什么好,从自己待腻的地方去别人待腻的地方,在家看看电视不就得了,劳碌奔波,又劳神伤财。无论怎样,他带着一颗自由的心展翅翱翔在一万米的天空上,有时候,我看着天上的飞机,就想飞机里是不是有他,他离我好像也并不远吗,至少我能看的到。”梅姐顿了顿,喝了口水,若有所思地,准备继续她的故事。

“前年夏天,他想去西藏看看,像以前一样,他准备行囊,再次奔向远方。一个星期后,像往常一样,他回来了。这种走了又回的节奏,我太熟悉了,我知道,他不管去哪里,早晚会回来。这次回到家之后,他就很少跟我交流。开始几天,我觉得他可能是旅游比较辛苦,休息几天就好了。后来,我发现他故意躲着我,对他这次旅行也闭口不提。以前他旅行回来,总是谈天说地,兴致勃勃地跟我讲一些旅行见闻和奇闻异事。我觉得他很奇怪,但我也没在意,老夫老妻,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他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不会问东问西。我喜欢自在随意的生活状态,很舒服,各自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我不喜欢让自己窒息的那种所谓的琐碎的婚姻生活里。”说到这,梅姐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一下头。

“有一天晚上,他说带我去外面吃饭,我很高兴,梳妆打扮一番,就整装待发了。在一家日式餐厅,吃我最喜欢的寿司和拉面,酒足饭饱之后,他平静说想跟我谈谈,我说谈吧,这么正式干嘛,都老夫老妻了。他说:“梅梅,我对不起你,咱们离婚吧。我喜欢别人了。”我听完他的话,想了想,今天不是愚人节啊,这不是开玩笑吗,这怎么可能是他说出来的话?我愣在那,他的话似乎就飘在空气中,挥散不去。他起身先行离开了,我还坐在那,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但当我推开门的时候,他早已离开,带着他的全部行李,再也没有回来。一个月后,我收到律师发过来的离婚通知,我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字了,可能跟他赌气,也可能跟自己赌气,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痛快就签了,但现在想想,我不后悔。”梅姐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紧紧抓住,想给她一些安慰,也想给她一些力量。

“时隔三年,昨天晚上,我收到一封他的来信,是手写的,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给我写信,却不是情书。这件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心平气和接受这一切了,只是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而已,而这封信让我明白了一切,让我更加释然,我想,他写完这封信,他也释然了吧。我们都解脱了,谁也不欠谁的,我们曾经真心爱过,这就够了。”说完这些话,梅姐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递给我。我不知道要不要看,是否合适看她前夫的信。我犹豫着,梅姐说,看看吧,你应该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接过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隽秀整齐的字迹。

我亲爱的梅梅,

不管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亲人,请允许我再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也请你能耐心看完这封信。

我知道你收到这封信会很惊讶,我知道我当年的突然消失更让你惊讶。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抱歉,我离开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道别。时光荏苒,当我们都能平静下来的时候,当你能静静听我解释的时候,我决定写这封信给你,我决定鼓起勇气把当年的故事全部讲给你听。

当年去西藏旅游,在飞机上,我认识了一个同样热爱旅游的女人,她很漂亮,谈吐也很有气质,我深深地被她吸引上了,但那个时候,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在西藏旅行的一个星期内,那个女人决定与我同行,我甚是高兴。在七天的时间里,我们从国内聊到国外,从天南聊到海北,从春天聊到冬天,从日出聊到日落,从日常聊到一生。我从来没有过那种默契的感觉,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上帝派给我的,我突然觉得她就是我下半生倾尽所有都愿意陪伴的人。她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们相见恨晚,我们激情澎湃,在西藏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忍不住在一起了。在回家的路上,我很愧疚,但我不后悔。我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了,我想旅游的时候能够有人陪伴,我想每次聊起旅行的时候能够得到回应,我需要一个心灵默契的人生伴侣。而我的这些需求,你给不了;你所需要的陪你看电视,陪你遛狗,陪你浇花,陪你聊天的人,这个人不是我。你从来没有想过我的需求,你也从来没想改变自己,你就是你,一直是你。这些矛盾真实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之中,只是我们的习惯和彼此的依赖让我们忽视了心灵上的沟通,我们只是在一起而已,仅此而已。我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我们每天在一起,却成天不说话。没有交流的婚姻是可怕的,是失败的,是人生的巨大浪费。

如果当年我跟你说这些,你不会理解我,以我对你多年的了解,你会疯了一样,跟我吵,你的强势性格不会让此事善罢甘休,你会闹得鸡犬不宁,你不会觉得婚姻出了问题,你觉得是我太矫情,你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不离婚,除了彼此会伤痕累累,双方的父母也会两败俱伤。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让无辜的父母受到伤害。所以,我想让你能够理解我为什么时隔三年才说起这件事,我想把伤害降到最低。

我当年离开你之后,就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了,我想她就是我的下半生。但很快我就发现那个女人并非善良之人,她想诱惑我进入各种酒吧娱乐场所,想让我陷入进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之中,想让我迷恋各种各样的年轻女孩子,她想试探我的忠贞,她想考验世上的爱情,因为她受过伤害,她不相信爱情,她嫉妒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我终于明白,她不是爱,她是变态,她曾变态地毁过一个又一个家庭。她说,如果那些男人坚守住心底的那道防线,就不会出现后面的家庭破裂,所以男人是****动物,不值得相信和依赖。她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着这个社会的丑恶和人性的弱点。但我禁住了各种诱惑,她的理论第一次被我击破。我最后狠狠地甩了那个女人一个巴掌,我告诉她,这个世界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龌龊不堪,这个世界有美好的爱情和婚姻,那些相信这些美好的人终将会等到那份属于自己的美好,因为他们值得拥有!那个女人大笑着离开了,她还谢了谢我。不知道她是谢我打她一巴掌,还是谢我让她再次相信爱情。这段经历,让我更加认清了自己,认清了生活,懂得了爱情和婚姻。我也希望你能够懂得,希望你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自己内心在坚持什么。

很抱歉当年让你一个人疗伤,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我知道那段时间可能是你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我知道你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男人,更不再相信婚姻,但请你听我说,爱情是美好的,相信美好,就会遇见美好。我不是你生命里那个对的人,你将来会遇到那个对的人,他永远不会离开你,更不会伤害你,他会好好地爱你。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一个对的人,时间会把他送到你的身边,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你只需要好好照顾自己,爱惜自己。

梅梅,希望你一切都好,希望我们放下曾经的不快,敞开心怀,接纳对方成为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我已经打开手臂等待拥抱我最亲的人,你呢,愿意原谅我,拥抱我吗?

看完这封信,我整个人都蒙了,傻在那里!那个女人怎么出现在这封信里?那个女人曾经毁了我的生活!我曾经把所有的怨恨都怪在这个女人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现在可能过着幸福的生活,如果她不迷惑俊驰,他会一直很正直地爱着我,不会背叛。坏女人,该杀的女人,你怎么能祸害这么多家庭呢!但后来我又想,也许这个女人经历了跟我一样的绝望,甚至更深的绝望,所以她痛恨这个社会,她想报复这个社会,只是她手段卑劣,心理变态扭曲而已。如果我不是用道德约束自己,我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披着纯情的皮囊,去报复男人,报复这个无情无爱的生活?即使不是这个女人出现,也可能有其他女人出现,不要为俊驰一类的男人开脱或者找借口了,因为事实就是,信里这个男人坚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信的落款没有写日期和姓名,对方是想让梅姐知道,他这封信没有时间限制,永远在他的心里,随时想读给梅姐听;而写这封信的人,无论什么称呼,爱人,前夫,仇人,负心汉,亲人,朋友,随便对面读这封信的人给予分封,这其实依赖于读信的人处于什么样的人生境界。如果梅姐放不下,他还是曾经那个爱人吧,如果不能谅解,他可能就是仇人和负心汉,如果一切已然冰释,他就是前夫或前任,也可以是以后的朋友。

我看完信,心里翻腾着,不是滋味,这封信也像是写给自己。人生竟然可以如此惊人的相似。同病相怜的人,总是更多悲悯,也许这悲悯是给曾经的自己。我紧紧抱住梅姐,那种感觉就像紧紧抱住了自己,不断对自己说,冷静,冷静,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我没有说话,我一句也说不出来。梅姐拍拍我的肩头说,故事讲完了,我心里清净了很多,像把多年的垃圾倒出来了,爽!心里有秘密真不舒服,说出来之后,整个人生都亮堂堂的!走,回家做饭去,今天要大吃一顿!

是啊,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别人听,那就真的是别人的故事了,而真实的自己活在当下,在努力着,开心地生活。过去了,就翻篇了,一切都会越来越美好的,因为你相信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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