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感到失望,门却“吱”地一声开了,霍小宝高兴得刚要张口,笑容却一下凝固在脸上,只见范雨婷穿一件睡衣,趿一双拖鞋,头发乱蓬蓬的,眼睛肿泡泡的,苍白的脸上,紫色的伤痕非常明显。她几乎没有抬头看霍小宝一眼,就吃力地转身慢慢往回走。霍小宝关好门连忙追上两步,一把搀住她,焦急地问:
“怎么回事?啊,有人打了你?”
她不言不语,默默走进屋,上床就躺进被窝,眼一闭,两颗泪珠挂在眼角。
他紧紧跟上,俯身去仔细察看她的脸,这一看,又看到脖子上也有伤,伤痕一直插进睡衣的领口里。他一阵紧张,突然迅速拉开她的睡衣,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触目惊心的惨相,她的胸、腹、腿,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他猛地把她盖住,双手连同茧子把她紧紧抱住,一动不动,他感到喉头发堵。
“怎么回事,雨婷?”他又气又急地大声询问,“快告诉我,谁打的?”
过了好一阵,范雨婷才声音微弱地说:
“你,给我倒杯水。”
他不住地点头,立刻起身去厨房,一边倒水,脑子里不停地翻腾。猛然他眼睛一亮,面前出现了那张粗野的面孔。是他,肯定是他,他昨天喊的那句:“我的话你要记住。”不就是说给雨婷听的吗?这是一句威胁的话,对,肯定是他,那个流里流气的混账东西!
他杯子都忘了端,急忙返回床边,恳求地大叫:
“是不是他,昨天那个男人?快告诉我,雨婷,你快说,是他!是他!”
范雨婷看了他眼,不说话,只有眼泪,从眼缝里渗透出来,越流越多,越流越急。
“我要找他算帐!”
他咬牙切齿地仰天大叫一声,“呼”地一下站起来,掉头就冲。
“小宝!”
可是回答她的,是“嘭”地一声剧烈门响。
霍小宝直奔“巴黎韵时装精品屋”。两个柜台小姐没有认出霍小宝就是昨天那个让她俩意外地发了一笔小财的人,只是发觉来人脸色有些不好,后来,她们终于明白此人不是来买衣服的一般顾客。
“你们老板呢?”
霍小宝压住火气。
其中一位小姐被这突然而至的现象弄糊涂了,脱口而出:
“刘老板在楼上。”
“是从那儿进去?”
霍小宝声音低沉地指着那道小门。
那位小姐还在那里不由自主地点头,直到看见这个身份不明、行动奇怪的人掀起台板走入柜台又推开小门直闯库房,这时另一位小姐才一声惊叫:
“呃,先生,你不能……”
霍小宝一眼便看见那道楼梯,没有丝毫迟疑,一步两级几大步就跨上了楼。
这套房子是那样的豪华,但在霍小宝的视野里,只有那个肮脏的男人。
刘有财陷在沙发里,叼着烟,眯缝着眼,笼罩在一团烟雾之中,猛抬头见有人进来,忙把手中的摇控器一按关了电视。当终于认清来人相貌时,他微微有些吃惊,但未动声色,只是用冷冷的眼光迎接这位不速之客。
霍小宝挺立在屋中央,狠狠盯住沙发上的家伙,胸口在起伏。
一个小姐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
“刘老板,我们拦都拦不住……”
“没什么,一位年轻的朋友。”
刘有财轻挥手背示意她下去,很有点男人风度。
小姐松了口气,临走时气愤地瞪了霍小宝一眼,这有一半是做给她的老板看的,意思是,你这家伙,差点害我们挨罚。
小姐下楼去了,刘有财稳坐沙发,平和地笑问:
“有何贵干?”
“这个你应该知道。”霍小宝狠狠地说,
刘有财哼一声,嘴角漾起一丝冷笑:
“找来了?”
“你没想到?”霍小宝回他一个冷笑。
“来者不善?”刘有财把烟头掐灭在烟缸里。
“善者不来?”霍小宝握了拳头。
“说吧。”刘有财跷一条腿,双手放在扶手上,脸上再也没有笑容。
“打架。”霍小宝现在就想扑过去,朝那张可憎的脸上揍一拳。
“打架?哈哈哈!”刘有财笑出声音,故意做出一副好笑的表情问:“为什么?”
“你是个畜牲!”霍小宝指着他。
刘有财微低脑袋,静了一下,然后抬头,和缓地说:
“我喝了酒。”
“那你就是一个喝了酒的畜牲!”
“你他妈是来找死!”刘有财火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找的就是你!”霍小宝越来越急躁。
刘有财一下坐直身子,想了想,还是没有站起来,又靠回到沙发背上,心烦地说:
“算了,算了,没意思。”
“也行,”霍小宝口气依然强硬,“你从此不再去纠缠她,你立个字据……”
刘有财终于爆发了,一拍扶手,猛地站将起来,一步跨上前,指着霍小宝的鼻子,面孔胀得通红:
“你他妈是得寸进尺了,选个地方!”
“河边!”霍小宝早就想好了,他是安下心来打这一架的。
“不报警。”刘有财说。
“这种软蛋可以留给你下。”
这次打架霍小宝有几分自信,他差不多一米八的个子,虽说瘦点,但身坯子还算结实。而眼前的家伙,充其量一米七,当然他腰圆膀粗,有一身蛮肉,也需小心对付。
刘有财气得不行,手朝门口一摊:
“请。”
霍小宝早已按捺不住,不想噜嗦,只盼速战速决,转身就下了楼。
来到街上,刘有财抬腕看看表,一副轻松的样子,还朝霍小宝吹声口哨,拍拍肚子说:
“快六点了,装点什么在里头吧,吃饱了更有劲,我请。”
霍小宝轻蔑地说:
“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揍你!”
刘有财不再说什么,一抬手,一辆出租停在面前,他拉开车门头一偏:
“请吧。”
“也好,快点。”
霍小宝腰一勾,钻了进去。
刘有财吩咐司机:
“河边。”
一刻钟后,汽车停在明月江边。下了车,他们直接走向河滩地,彼此一句话也没说,让敌意在沉默中加深加重。
这个时刻尚早,河边还没有成为情人滩,夕阳西垂,地上余热蒸腾,河滩上人不多,闲游者零零散散。
他们在河滩上站定,四目对视。刘有财又挂起那一丝嘲弄的、自信的微笑,霍小宝则两眼冒着火苗。他俩暂时还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怎么样?”刘有财一抬下巴笑问。
“不想哕嗦。”霍小宝把两只拳头举到了胸前。
刘有财摘下手表揣进裤兜。
霍小宝等不及了,首先扑上去,猛出一拳,落空。刘有财扫过来一腿,霍小宝虽打了个趔趄,却站稳了没有摔倒。第一个回合一招一式看上去还有点像样子,但紧接着就完全是乱打了。
刘有财将身一锉,一把箍住霍小宝的腰,霍小宝则很顺手地弯起一只胳膊,死死钳住刘有财的脖子。两人紧紧扭在一起,摔过来,摔过去,都没法把对方弄倒在地。
突然刘有财抬手就是一拳,正打在霍小宝的右眼上,霍小宝顿时头脑晕眩,“哎哟”一声,松开了刘有财的脖子。他觉得他的右眼看不见了,还没来得及用手捂住,他的左腿又重重挨上一拳,接着嘴巴也被击中,小腹再遭狠狠一脚。霍小宝不住地后退,脚下是松动的河沙,他终于没能站稳,仰身倒在了沙滩上。
霍小宝这一倒就再也没有爬起来,他当然想爬起来,但是已被刘有财骑住,并且被卡住了脖子。
“你小子听着,”刘有财双手使劲摇撼着霍小宝的头,“你小杂种闲事管得太宽了,你以为她是什么人?她是娼妇!她靠这个生活,她靠男人给吃的、给穿的、给花的。我跟她是公平交易,你他妈讨嫌,不识相,你是讨打,活该!”
霍小宝猛地肚子用力一挺,刘有财没有防备,竟然被耸翻在地。霍小宝乘机爬起来,照准刘有财的脸就是一脚,皮鞋尖正好踢在刘有财的嘴上,血一下就从他口中渗透出来。
刘有财痛得叫了一声,两眼顿时发红,闪起了凶光。他比霍小宝的动作更快一点,当霍小宝第二次抬腿时,刘有财双手迅速抓住了霍小宝的脚颈,并且行动敏捷地坐起来,然后又飞快地站起,把霍小宝的腿一翻,霍小宝跌倒了,刘有财沉重的身体再一次骑在霍小宝的身上。
这回刘有财抡起拳头就砸,血在霍小宝的脸上开花一般,从鼻孔里、嘴里流出来,满脸都是。霍小宝开始还感觉到痛,感觉到脑袋发胀,耳朵嗡嗡作响,渐渐地,就不觉得痛了,只是还能意识到自己的头部继续在遭受重力的作用。再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但是刘有财没能走远,他在走上河边那道矮堤时听到身后粗重的喘息,回头一看,满脸血浆的霍小宝趔趔趄趄地跟了上来。
他不是昏死过去了吗?******怎么又活了?!
没容他多想,霍小宝已用含混不清的语言发出了挑战:。
“畜牲,你做错了一件事!”
刘有财奇怪:
“老子从来正确!”
霍小宝被一蓬草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的错误是没有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