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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清代淮安文学:甲骨学与女子文学的双高峰(2)

连梦青感于刘鹗诚意,欣然收下了《老残游记》,再卖给《绣像小说》连载。连梦青与编辑李伯元说明,此稿一字不能改动,以示尊重刘鹗。刘鹗起先赠连梦青开头的三四回,待连梦青与商务印书馆订好合同后,刘鹗“每晚归家,信手写数纸”,翌晨即交汪剑农先生录送连梦青寓所。

《老残游记》在《绣像小说》9期至18期共登了13回,因“商务窜易文字,并删去一卷”,连梦青怒其违约,便将原稿取回,还给了刘鹗;刘鹗也就停止了《老残游记》的续写。但就是这样,这部书已引起反响,让他成为了文学家。

刘鹗还做过一件事就是北京的赈灾义举。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京津粮米奇缺。他便出头商议赈济百姓。此时“太仓”已被俄军所占,但俄军吃面而不吃米,俄军便想一把火烧了太仓。他利用自己做实业与各国使领馆人头熟的特长,出面与俄军头目商量,用很便宜的价格购出这批米,运到京城,平价卖与百姓,使京城安定。他还在北京设“瘗埋局”,专门收掩无主尸骸。著名的爱国侠士大刀王五牺牲后,就是刘鹗收葬的。

他最后办的一件事,更体现了他现代企业家的精明。他认准了江苏浦口将是一个商货集散地,便与长江水师提督程文炳合伙买下江浦县九濮洲3890亩江中芦草地,其中刘鹗名下为1945亩,并办理了执照。果然,津浦铁路开修后,浦口成了铁路终点,地价飞涨。这时浦口原在京城做过五品官的劣绅陈浏,想强买刘鹗的地未果,便通过御史吴文翰,将参奏刘鹗“私集洋股,揽买土地”的禀帖投到了刚任军机大臣的袁世凯处。袁世凯未发达时,曾到山东巡抚张曜处谋职,当时刘鹗因治河有功正被张曜重用,袁世凯便托刘鹗帮忙。但张曜并未用袁,袁便对刘鹗怀恨在心。接到参奏刘鹗的禀帖,袁世凯岂有不喜?不久,刘鹗又将合伙买下的六合县沿江二十里的土地转卖给了英商镇江丰和洋行,于是时袁世凯下令逮捕刘鹗。光绪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袁世凯以刘鹗“擅散太仓粟”、“浦口购地”和与洋人过往甚密(指1900年后他与友人向英国公司借款开采河南煤矿,修筑铁路等)为由,密电两江总督端方将他在南京逮捕,并“发往新疆永远监禁”。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七月初八日(8月23日)刘鹗在新疆迪化(乌鲁木齐)戍所中风去世,年仅53岁。之后,遗体运回淮安安葬。

办实业,写小说,助苍生,考甲骨。刘鹗做的每件事,都可以体现他的高尚,都是历史性的杰作。只是文字是民族文化的最大载体,从这个意义上讲,刘鹗最大的贡献当在甲骨学的开创上。因为甲骨文的发现,与象形文字的破解而揭密埃及金字塔、楔形文字的破解而揭密巴比伦有异曲同工之效。

§§§第三节 罗振玉,与王国维比肩的国学大师

2011年1至2月,各家媒体都刊登了一则消息:16卷的《罗振玉学术论著集》问世。接着,不少媒体发表文章,介绍了这位与王国维比肩的国学大师。至此,罗振玉的功过是非都已过去,他在中国学术界的地位和成就终于得到承认。深圳报业集团驻沪记者马信芳这样概括罗振玉的成就:“以安阳之商朝甲骨、敦煌之汉魏简牍、千佛洞之唐宋典籍文书等出土新资料为研究对象,把中国历史向上推进一千余年,取得了让世人惊奇的卓越成果——作为我国著名古文字学家、古文献学家,罗振玉成为20世纪中国学术界最有成就的学者之一。诚如郭沫若在其《中国古代社会研究》自序中所言:‘罗振玉的功劳即在为我们提供出了无数的真实的史料。他的殷代甲骨的搜集、保藏、流传、考释,实是中国近三十年来文化史上所应该大书特书的一项事件。’”

生于淮安

罗振玉,初名宝钰,后改名振玉,字式如。又字叔蕴、叔言,号雪堂、永丰乡人,晚年号贞松老人、松翁。清同治五年(公元1866年)六月二十八日他出生于淮安府山阳县(今江苏省淮安市楚州区)南门更楼东罗家巷寓所。据《罗振玉年谱》记载,罗氏祖籍浙江上虞县永丰乡。在清嘉庆、道光年间,他的曾祖父罗敦贤(希斋)“历佐盐河幕,流离江淮”。其祖父罗鹤翔(翼云)为江苏候补布政司理问,道光二十三年(公元1843年)历任泰兴、赣榆、高淳、江宁等县知县。咸丰二年(公元1852年)十月,他上任高邮知州,因高邮与淮安相邻,就在淮安河下罗家桥买了宅院。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罗宅毁于兵燹,便又在城南购置了更楼东的一个宅院,并正式定居于淮安。

罗振玉的父亲罗村勋(尧钦),“历署江宁县丞、海州州判、徐州经历、清河县丞”,娶山阳城内丁光桥优贡生范以煦(咏春)长女为妻,纳河下丁氏为妾。范氏生五男五女,罗振玉在兄弟中排行第三。罗振玉就出身在这样一个“世代从幕,恪守清训”的封建家庭,师传父教,耳濡目染,使他从小就有因循守旧的思想观念,但也给他的治学打下了很好的功底。

罗家在淮安广有田产,但罗振玉出世后家境开始衰落。他五岁入私塾,跟随乾嘉朴学的传人李岷山读书;16岁时到杭州应童子试,以第七名中秀才入县学。但两次参加绍兴乡试却落第,未能中举人。他自幼对经史、训诂潜心学习,古文功底极好,遂倾心于经史考据之学。20岁时写成《读碑小传》,由此开始著书立说。

罗振玉成年后,25岁至30岁在淮安府山阳县刘氏和邱氏家坐馆,并研究、考证古文。另据溥仪《我的前半生》记载,说他在一个丘姓巨绅家教书。教到第三年,巨绅突然去世。这时罗振玉提出,放弃这一年的薪水,仅以东家的藏书作纪念。于是他在东家的藏书楼里得到了百余卷唐人的经书,五百余件唐、宋、元、明的字画。

农学救国

清光绪二十年(公元1894年)中日爆发甲午战争,中国失败。由此全国知识分子均开始反思国家的命运和改革,纷纷提出各种维新图强的救国方案。作为清醒的知识分子之一,罗振玉选择的是农学救国。光绪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他与蒋伯斧等在上海创立农学社,第二年再创办半月刊《农学报》。该报翻译刊登欧洲和日本农学方面书籍,以推行现代农学为宗旨。光绪二十三年(公元1897年)梁启超为《农学报》作序,高度评价罗振玉等的创举:说过去“学者不农,农者不学,而农学之统,遂数千年绝于天下,可慨矣”。意思是说,几千年来,学者不研究农学,而农民又上不起学,也研究不了农学,让中国没有了农学,太可感慨了。在这篇序上,他说出了罗振玉等办报宗旨:“仪合群之公理,起点海上,求友四方,将以兴荒涨之垦利,抉种产之所宜,肄化学以粪土疆,置机器以代劳力,志愿宏大,条理万端,经费绵薄,未克具举。既念发端经始,在开广风气,维新耳目,译书印报实为权舆。”从1900年1月第93册起,《农学报》发译介农学的文章三十余篇。这些大多出自罗振玉的日本朋友藤田丰八之手,罗振玉本人也有写作。

罗振玉农学救国的想法很得当局的支持。两江总督刘坤一命令上海道拨两千银元资助出刊。光绪二十四年(公元1898年)戊戌变法,罗振玉又在上海新马路梅福里创立专门引进海外学术的东文学社。在变法大潮中,尽管罗振玉持反对变法的态度,但在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秋,35岁的他却应洋务派代表鄂督张之洞之邀,担任了湖北农务局总监兼农务学堂监督。

光绪二十七年(公元1901年),他再创办《教育世界》杂志。杂志办到1907年,共出166册,全面介绍了日本现代教育。

高古的文人品行:提携王国维

在1901这一年,他在刘鹗处看到了甲骨文,也有了兴趣,开始认真研究起甲骨文来,写下不少甲骨文研究札记。他后来在1912年所刊印的《殷墟书契前编》序中回忆说:“光绪二十五年,岁在己亥(公元1899年),实为洹阳出龟之年,予时春秋三十有四,越岁辛丑,始于丹徒刘君(即刘鹗)许见墨本。作而叹曰:此刻辞中文字与传世古文或异,故汉以来小学书若张、杜、杨、许诸儒所不得见者也。今幸山川效灵,三千年而一泄其密,且适当我之生,则所以谋流传而攸远之者,我之责也。夫于是尽墨刘氏所藏千余,为之编印之。”(王若:《新发现罗振玉早期甲骨文研究札记》,载于2010年12月3日《中华读书报》)

也就在这年,他一生中又迸发出一个亮点:无私地发现人才、培养人才,因为在这一年,他发现了后来的国学大师王国维。

王国维(1877 — 1927),字伯隅、静安,号观堂、永观,浙江海宁人,比罗振玉小11岁。他考上过秀才,但考举人落榜。之后在家乡当了教书先生。因在上海《时务报》做文职书记的同乡许家腥辞职,就介绍他接替了自己的工作。这样王国维来到了上海。

到上海后,王国维为了学习日文,加入了罗振玉创办的东文学社。一日,罗振玉到学社巡视,正好看到王国维写了一首诗《咏史》:“西域纵横尽百城,张陈远略逊甘英。千秋壮观君知否,黑海东头望大秦。”罗振玉十分欣赏此诗,专门把王国维叫到办公室交流。临走时,知道王国维十分贫困,在《时务报》薪水很低,就免掉了他在东文学社学习的学费。《时务报》解散后,罗振玉将他安置在《农学报》,还聘他为东文学社的庶务,月薪30大洋。当王国维有留日想法时,罗振玉还承诺帮助解决他的留用费用,并与日本朋友藤田剑雄联系,让王国维在1901年2月踏上了留学之路。不过王国维在学习中积劳成疾,只能回国。他在王国维身体好一些后,让他参与编写中小学教材,翻译日文著作在《教育世界》上发表。王国维在《教育世界》上发表文章五十余篇,内容涉及到教育学、哲学、伦理学、逻辑学、美学和文学,刊出了自己撰写的《人间词甲乙稿》。在第129册上还刊出了哲学专攻者王国维的肖象。由《教育世界》,王国维开始成为大师。王国维的成功,与罗振玉的发现、培养、提携、帮助是分不开的。罗振玉身上真正体现了中国文人乐于发现人才、鼎力支持人才的传统文风。

1902年,罗振玉担任南洋公学虹口分校监督。次年入两广总办岑春煊幕参议学务。这时,他介绍王国维到张謇办的通州师范学堂(在现江苏省南通市)任职。

1903年,刘鹗从他所收藏的五千馀片甲骨中精选1058片,编成《铁云藏龟》六册。罗振玉作了序,并促成了《铁云藏龟》由抱残守缺斋影印,“殷墟”甲骨文历史上的第一部著录书由此诞生。在书中,刘鹗记述了发现龟骨、兽骨文字以及王懿荣收骨甲骨的过程,还记述了文字从古籀到隶书的发展过程,第一个提出了甲骨文是“殷人刀笔文字”,这对于甲骨文的认识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该书将甲骨文由只供少数学者观赏摩挲的“古董”变为广大学者研究的资料,在甲骨学史上有了开创之功。对此,作为刘鹗的亲家(罗的长女罗孝则嫁给刘鹗的四公子刘大绅),罗振玉也是功不可没的。

光绪二十九年(公元1903年),有金石学家和教育家之誉的端方调任江苏巡抚,他将罗振玉译印的农学全书五集呈送光绪皇帝,并写奏章表彰罗振玉。在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年)他委任罗振玉到苏州创办江苏师范学堂,任监督。罗振玉也再聘王国维到此校任教。光绪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罗振玉入京任学部参事厅行走,第二年任二等谘议官,巡视河南、山东、江西、安徽四省学务。再一年,任殿试及学部襄校官,阅农科卷和各科国文卷。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补参事官兼京师大学堂(今北京大学)农科监督。他进京时,也带上了王国维,让王国维也在学部里任了一个职,平时王国维就住在罗家。

保存国学

进京后某日,罗振玉来到法国汉学家、探险家伯希和住处,看到了他1908年2月24日到达敦煌时所获的古书、唐代绘画、幡幢、织物、木制品、木制活字印刷字模和其他法器等文物,大为震惊。在得知敦煌藏经洞内仍有数千卷文书时,他马上力促学部电令甘肃总督查封石窟,将所余文书全部解送进京。这批古书于宣统二年(公元1910年)秋抵京,收藏于京师图书馆。

对于流散的敦煌文书,他也留心购存,购得大量的文书及海外藏卷照片,他由此编写了《鸣沙石室佚书》、《鸣沙石室佚书续编》、《鸣沙石室古籍丛残》、《敦煌石室遗书三种》、《贞松堂西陲秘籍丛残》、《敦煌石室碎金》、《敦煌零拾》、《沙州文录补》、《敦煌石室遗书》、《佚籍丛残初编》、《石室秘宝》等书,成了中国敦煌研究学的奠基人。

到北京后,罗振玉常到琉璃厂的古玩铺观赏和研究青铜器、古玩,与尊古斋掌柜黄兴甫交好,共同有了研究金石钟鼎文的兴趣。黄掌柜也是有文化的人,他是湖北人,赴京考举人落了榜,就留在了北京。他就学京师同文馆,通晓英、法、德语。毕业后先在洋行当翻译,之后就开了铺子经营古董。他把青铜器的铭文拓下,供罗振玉研究用。

1909年,内阁大库遭毁,罗振玉上下周旋,才使八千麻袋几十万斤的档案和典籍免遭劫难。至北洋政府时,教育部因发不出薪水,竟打算将这八千麻袋文物作废纸拍卖给北京同懋增纸店去做“还魂纸”,罗振玉得知后,许以三倍价格买下所有档案典籍,至使其保存下来。

甲骨学的开拓者之一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闻讯,罗振玉带了大量的藏书和古玩逃亡日本。随他一同逃亡的当然还有王国维。

罗振玉到日本后,继续做古董生意,并支援王国维留学的费用。王国维则帮助罗振玉整理青铜器和甲骨的拓片和书稿。这样,1913年以罗振玉名字出版的《殷墟书契前编》出版,轰动日本,日本人将罗振玉看成了中国考古的学术权威。爱好中国文物的日本各界名流,都来找他做中国古玩的鉴定。每做一鉴定,他便加盖“罗振玉鉴定”章。他自己铺子里卖的古玩当然也价格大涨,由此发财了。此时王国维则与罗振玉合写出《流沙坠简考释》后先期回国,去上海担任《学术丛编》的主笔。

1919年,罗振玉回到天津,开一家墨缘堂。经营古玩古书,常到北京琉璃厂,又与古董商黄伯川等人交往。1920年底,在天津法租界德大夫路购得一主楼两配楼的一套住宅嘉乐里。利用主楼临街之便,他在西首房开设了“贻安堂经籍铺”,由长子罗福成经营,出售自印古籍书籍。因罗振玉名声和所印书籍的考究,生意很火。这一年,罗振玉将自己的三女儿罗孝纯嫁给了王国维的长子王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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