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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五年前的茅台

曾宪涛

老校长马上就要退休了,谁能接他的班还是个悬念。大家都认为最有可能接班的是校长助理周冲,因为他是老校长一手培养提拔的,老校长走了,位子准会留给他。

周冲知道老校长器重自己,主要是因为自己的聪明能干,但还有一点他从未对人提起过,就是十五年前,他们这批大学生刚刚分配到学校时,他给老校长送了一瓶茅台酒。他一直认为,那一步极为关键,为他的事业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刚刚分配到学校时,他立志要干出一番事业。他深知同领导搞好关系是最重要的,听说校长喜欢喝酒,他便积攒了两个月的工资买了一瓶茅台。那是他头一回给人送礼,他永远也忘不了迈出那一步有多么艰难。那天晚上,他怀里揣着茅台酒,在校长家门外犹豫徘徊。他不知见到校长该如何说,既怕被校长拒绝,更怕被校长发怒赶出来。斗争了很久,最终他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敲开了校长的家门。好在校长不在家,接待他的是校长的老母亲,他进门后,把酒往桌子上一放就逃走了。

果然,在同批来的大学生中,他备受领导青睐。老校长手把手地教他,培养他,提拔他到现在的位置。但他能否接替老校长,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因为他感觉,近来老校长与他的感情有点疏远,反倒不如另外两个竞争对手。虽说他在上面也疏通了一些关系,但他明白最最关键的还是老校长。

晚上他跟妻子商量。妻子说:“这个关键时候,你可千万不能疏远老校长。”他说:“很久没去老校长家了,这个周末买两瓶茅台酒去老校长家坐坐。”妻子说:“都啥年代了,哪里还有送烟酒的!听人家说,如今送礼都是一个信封。”

周末,周冲与妻子来到校长家。老校长见到他俩特别高兴,无论如何要留他们吃晚饭。周冲摸摸口袋里的信封,那里面装着两千元,他愁的是如何把它交给老校长,犹犹豫豫就在餐桌旁坐下来。

老校长就一个儿子,出国了,家里只有他和老伴。他叫老伴弄几个菜,说他今天要与周冲喝酒,还要喝个痛快。

周冲妻子也进了厨房帮忙。餐厅里只有周冲和老校长。老校长突然想起什么说:“也没什么好的招待你,今天就叫你看样好东西。”说着,打开酒柜,拿出一瓶酒。周冲盯着老校长手中的那瓶酒一怔,那是一瓶茅台,而且是一瓶老式包装的茅台。他突然记起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他送给老校长的,就是跟这个包装一模一样的茅台。

老校长道:“这酒的来历我给你说一说。那是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不知名的青年人送到我家里的。他放下酒就跑了,当时家里只有我母亲,她年龄大了,没拦住他,也忘记了问他姓名,我猜想他可能是找我有事,不是学生上学,就是调动工作,一定还会再来。那个时候,一瓶茅台酒要顶你们大学生两个月的工资,这酒我就一直放着,想等那个青年再来时退还给他。谁想这一等就是十五年,至今也没等到那位青年。我马上就要退了,估计那青年人也不会再来,今晚我们就把它喝了吧,反正如今一瓶酒也不算什么了。”说完,老校长打开了瓶塞,顿时酒香满屋。

周冲眼睛有点潮湿,他急忙低下了头。他还从未喝过这么香的美酒。饭后,他摸摸衣袋中的信封,把它又带了回来。

一个月后,周冲接替了老校长。上任以后,他同妻子去看望老校长,老校长的老伴在厨房里给妻子说了一番话,令他大吃一惊。

原来,那个周末听说他们要来,老校长就对老伴说:“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表现。”其实,在老校长心里,还是周冲最聪明能干,是接替他的最佳人选。但老校长又对他近来总和上面的人搞关系很烦,他最恨那些买官跑官的歪门邪道。所以,究竟选谁接班,他还在犹豫,就看今晚周冲的表现。

还好,老校长对周冲那天晚上的表现很满意,他觉得还是自己多心了,看来周冲并未被污染。老校长下定了决心,选他接班。

听完妻子的话,周冲陷入沉思中,看来他的确应该好好想一想,如何才不辜负苦心培养他的老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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