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鱼游鼎沸之际,辽军本阵却突然大乱,主将耶律伯也的大旗莫名起火,而就在辽军还在疑惑的时候,在头顶的正上方接连两声巨大的雷声炸响,耶律伯也的座驾受到惊吓,开始疯狂的蹬踢腾跃,耶律伯也大惊,他本能的猛勒缰绳,可战马的动作幅度过大,很快他便被甩下马背,并被粗壮的后蹄连踏数下,登时倒地不起。
主将坠马重伤,出此意外,着实令辽军本阵始料不及,众人赶忙上前抢救耶律伯也,无心再战,随即鸣金收兵。正在前方攻城的众辽兵眼见就要破城而入,却听到了撤退的命令,虽然对此命令大为不解,但军令如山,不敢不从。
但见本已近在咫尺的冲车迅速的相反方向移动,围堵在城门口的众多步骑也迅速撤走,飞沙城势如危卵之急顷刻间解除。
尉迟湛等人正在待死之际,对眼前出现如此离奇的变故简直不敢相信。
攻城的辽军撤回本阵后,并没有再战的意思,逐拔营而去,由此可见主将耶律伯也的伤势或许极重,否则作为先锋部队,绝没有放弃如此战机的理由。
但不管是何原因,飞沙城的危机算是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尉迟湛回到城中随即清点人数,而后开始打扫战场。
此役守军共阵亡三百零七人,重伤两百七十人,余下还有战斗力的已不足五百,武备兵器损耗大半。
夜幕降临后,尉迟湛先前派出向玉门关求援的两名轻骑返城。两人带回的消息让尉迟湛心灰意冷。
原来二人到了玉门关后,即向守备将领史康安说明飞沙城的紧急军情,并请求增援。但史康安并没有表态,只是留两人吃了顿饭就打发他们回来了。
尉迟湛在上任飞沙城守将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与史康安打过多次交道,知其乖张跋扈,平时曾数次向其借调粮草给养都遭拒绝。可他没想到,在军情如此紧急的时候,史康安居然也拒不出兵。而辽军目前只是先锋受挫,随后的主力如果赶到,仅凭飞沙城现有的这点兵力无异于螳臂挡车。
尉迟湛根据通常辽人的行军规律估计,大部队最慢也会在两天内赶到,于是他立即写了一封书信,交与一名精干亲兵,让他即刻送往陇右道都护府以求援兵。
虽然刚刚经历过恶战,但尉迟湛此时还不能给部下足够的休息时间,在短暂的一个时辰过去后,尉迟湛命令所有能站起来的士兵便开始连夜整修兵器和加固城防,在尉迟湛的指挥下,最为薄弱的城门被用碎石和土包封上。这样即便是冲车,也无法威胁到城门。
凌晨时分,所有能做的准备都已做完,尉迟湛和士兵们的体力已到了极限,于是就地而卧,枕戈待旦。
黎明的一线曙光将天地分开,而这是否是飞沙城的最后一天,没人知道。
卯时一过,天色开始大亮。
由于城内缺医少药,很多重伤的士兵没有熬过这一夜,还有很多正在待死。
为了不出现疫病,尸首必须尽快的掩埋掉。
后城的墙角下,土坑已经挖好,一具具尸体被整齐的码放在一起,有一些甚至还带有些许体温。
面对从营中不断抬出的尸体,其他人什么也做不了。而有些士兵甚至感觉这些死去的人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至少还有人掩埋,不会曝尸荒野,做孤魂野鬼。
“哗楞哗楞哗楞。”
正在城头巡逻的士兵突然听到了几声清脆的摇铃声,但在城下并没有发现有人。
可清脆的铃声还在不断的响着,直到他们眺望远处,才隐约的看到有人走进。而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士兵难免紧张敏感,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辽人的探子抵近刺探,于是立即戒备,弓弩上弦做好了伺机射杀的准备。
待那人进入弓箭的射程后,士兵们才看清,原来此人是一身道士的打扮。不等士兵向城下喊话,那道士绕过前面的一具辽兵尸体先开了口:“各位军爷!城内可需要大夫?”
“你是大夫?!”士兵问道。
“贫道正是!”
一位大夫对此时的飞沙城可算的上是个香饽饽,不过目前正缝大战之际,士兵不敢擅自做主,于是立即向尉迟湛禀报。
来到城上,尉迟湛透过箭垛向下望去,只见一个道人身背一个竹筐独自站在城下,而目尽方圆,没看到任何敌情。
“城下的道人,你可是大夫?!”
“贫道行医多年,医术算是粗通!”
“刀伤,箭伤可会医治!?”
“会的!会的!”
尉迟湛眯了眯眼睛,令道:“放吊篮,拉他上来。”
而道人的脚刚刚踩到城上的地面,五六个手持刀枪的唐军士兵就将他围住,尉迟湛此时大喝道:“大胆辽国细作!竟敢冒充医生,诈我军情!”
如此喝斥,配上身边的阵势,即便真是辽国的探子也应该露出马脚了,但这道人却一脸镇定,向尉迟湛躬身稽首道:“大将军在上,贫道看相行医游方到此,绝不是什么辽人的奸细。”
“胡说!此地战事已久,又逢辽人重兵进犯,方圆数十里早已了无人烟,你看的什么相?!行的什么医?!分明细作!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