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呼......哈呼......
少女惶恐地跑着,追逐着那个消失在眼前的影子,直到耗尽体力,速度越来越慢,视野内的景物也变得不甚清晰。脚尖骤然抵住了凸起的石块,身体毫无征兆地失去了平衡,本就十分疲惫的躯体不堪重负,最终跌倒在散着腐烂泥土气息的草地上,黑暗降临,无情地夺去少女微薄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闭上的眼睑感受到阳光的晕红,少女颤抖着睁开,突然明亮的世界给瞳孔带来些许刺痛,不自觉地将眼睛微眯起来。
周围的景物尺一刻进入视野,干净质朴的原木建造的小屋,褐色的天花板,视线下移,黑色碎发的少年坐在地上,背靠着墙,低垂着脑袋,似乎是睡着了,由于逆着光,少女并不能很好地辨识少年的模样。
也许是觉察到了他人的视线,他突然抬起头,看见已经醒过来的少女,一瞬间露出了似乎是安心的笑容:
“啊啊,你醒了啊。”
干净的脸,墨色的瞳孔,慵懒的语气。他站起来,
“饿了吧?我去弄点儿吃的。”
说完便拉开槅门走出去,听着木门重新关上时发出的声音,少女坐起身,回想起之前发生事,除了恶灵般的武士,脑中便只剩下那双发隙间无意露出的血色眸子。再之前的事,就像是被谁刻意抹去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正当她皱着眉头回想的时候,槅门被再度拉开,刚刚才见过的那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散发着温和的气息。少年手上端着托盘,盛着一些简单的饭菜,走过来,将托盘放在床边低矮的木桌上。
少年来到少女身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那个......需要我喂你吗?”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从他手中接过碗筷,轻声道:
“谢谢。”
接着,是漫长而尴尬的沉默。
“呐,那个,初次见面,我叫杉田吾七郎,叫我吾七郎就好了,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把你带到我家来了,但,但是当时你倒在草地上,我又不可能扔下你不管,所以......对不起,请原谅。”
吾七郎的道歉让少女一下子想到了那双血瞳,不由黯然神伤,为什么他就会丢下自己不管呢?意兴阑珊地笑了笑:
“我并没有在意,所以没有关系,不对,应该说,谢谢你把我带来这里,并如此照顾我。”
细若蚊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悦耳,吾七郎抬起头,肩膀因为心情放松而垂下来,他单纯地笑着:
“那么,能否告知我你的名字呢?”
听到这样的问话,少女微微皱起眉头,努力回想自己的名字,但还是没有头绪,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个“mi”的音节。
“米......”
少女吞吞吐吐。
“mi?”
实在想不起来,于是随口道:
“坂上(Sakagami)。”
反正都想不起来了,那就这样叫吧,她这样想着。此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她的思绪一下子又被拉回到原野上,下意识地接着说:
“坂上玲野,这就是我的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呐,坂上,你住在什么地方呢,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少女——玲野又困惑了,摇了摇头:
“不知道。”
“诶?”
“我不知道我的家在什么地方。”
“怎么会这样?”
吾七郎歪了歪脑袋,对玲野的回答感到疑惑,却知道自己不该再多过问什么。玲野将不知什么时候空了的碗放到托盘里,然后抬头望向窗外,清亮的蓝紫色双瞳里透射出点点悲伤:
“我不记得了,昨天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垂到腰际的灰黑色长发随着从窗口灌进来的风轻轻浮动,瘦弱的娇躯,令人怜爱的身影,和着忧伤的话语狠狠地刺进了吾七郎的心里。想也不想,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么你就暂时住在我这里吧,虽然很小,也有些乱,但我会打理好的。”
“诶?”
玲野把头转回来疑惑地望着他。
“在你恢复记忆之前,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
玲野看见了吾七郎诚恳的神情和如墨般透着温柔的双瞳。
然而吾七郎在看见玲野疑问的表情那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说出了怎样失礼的话,一个小屋,男孩子居然想要留宿像玲野这样美丽的少女,实在太无耻了。他变得焦躁不安,担心会给玲野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低下头解释:
“啊,不,对不起,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住我这里没问题,额,还是不对......”
声音越来越小,越解释越感到怪异,吾七郎嘟起嘴,把头缩起来当鸵鸟。
玲野看见他这副模样,感到好笑,真是个温柔的人。她笑了,面容温和而从容:
“好啊,谢谢你,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见了这样的回答,吾七郎抬起头,看着那样迷人的笑容,一下子愣住了,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似乎都要从他的胸口蹦出来,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有些木讷地道:
“请多关照。”
千本匆匆地走着,脑中少女脆弱忧伤的模样挥之不去,但他无可奈何,这就是命运,他不能一直待在她身边,那只会给她带去更恐怖的不幸。
眼前的景物不断变化,最终停留在一处古屋,他推门走进去,枯草色的木门发出催命的吱呀声。出现在眼前的是荒芜的庭院,再往里走,看见的尽是颓圮的景象,木质的墙面和梁柱上满布着刀痕,而记忆中遍野的血迹早在时间的冲洗下磨灭了踪迹。
有多久没有再来到这里了?五年还是十年?
漫无目的地走着,竟在不知不觉间回到这里,一切结束与开始的地方,与妹妹分别的地方,自己从此失去自由的地方。
门口突然响起细微的吱呀声,千本没有回头:
“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
再次进来的人是万田荒村,他轻倚着门廊,抬首望天,夕阳已经偏西,暗红色的微光洒在他身上,透着诡异的血光。
“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来这里望天的。”
“呵呵,千本,走吧,任务下来了。”
身形一顿,千本转过身去,根本不再理会荒村,与之擦肩而过,消失在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