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有意识起,我就被关在一面神镜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是我却感觉到悲伤。无边无际的悲伤,潜藏在风中,空气中,只要我安静下来,就会觉得无比的难过。奇怪的是,这悲伤却仿佛并不是来自我自己。
我已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神镜中,我的记忆残缺不全,只记得自己是个崇尚科学的神族,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个叫做地球的地方。
总有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来看我。
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乌发流云,空灵似水,欺霜赛雪的面目上带着漠然与疏离。她便只是往那里一站,浑身所散发出来的高贵神圣气息便让她与众生判若云泥。
她总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总是问她:“你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试图从神镜中逃出去,尝试过许多方法,可我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出神镜的桎梏。每每当我撞得几欲昏厥的时候,就会听到那个女子有如冰雪一般寒冷的声音在神镜中回荡——
“你要记住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神族,不要试图逃去找那个低贱卑微的人类——否则……我就将你和他一起彻底毁灭于天地间。”
她的声音总是这样不喜亦不怒,不带着一丝的情感。可我却总是容易情绪激动,我拼命地拍打着神镜,冲着镜外的她大喊:“那个人是谁?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记不得是因为一切对你来说都不重要,都毫无意义。你只要好好呆在这里,什么也不要想不要做,当自己从不曾存在,只是虚无……”
“我不是虚无!”我捂住耳朵不肯再听下去,用尽全力去冲撞神镜,直将自己撞得彻底失去了意识。
相同的对白,相同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在我和她之间上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镜中我能看到外面的日出日落,每当太阳沉下西山的时候,我就会在镜壁上划上一道痕迹,当镜壁上了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划痕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另一个身影出现在神镜外。
那是一个青衣银发的男子,有如雕刻而出的五官棱角分明,俊美无俦,眼角微扬的眼瞳中眸光深沉,却隐匿着不羁与灼热。
我看见他一脸悲悯地看着我,甚至伸出指节修长的手抚上镜面,我便感觉到有股灼热的温度在我的面上温柔的停留。
感觉如此温暖,又如此熟悉,令我仿似看到了希望——我捉住在我面上停留的那股暖意,冲着镜外青衣银发的男子含泪喊道:“帮我!帮我逃出去!”
青衣银发的男子迟疑着,我却看到了他的动摇,于是将他传递给我的暖意捉得更紧:“帮我!除了你,再也没有谁能够帮我了!”
他抚在镜面上的手终于颤抖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回头朝着神殿之外看了看,终于一咬牙,一股强大的力量便从他的手上涌出,迅速遍布整个神镜——我感觉到神镜在颤抖,感觉到桎梏住我的那股力量正在消退,当神镜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丝裂痕扑了过去……